第一章 不速(1/2)
第一章不速
三天前。
上午十点半,本该在半个小时前赶到律所的薛兰泽依然被堵在高架桥上,晾在一旁的手机声嘶力竭地响着,她懒洋洋地瞥了眼,随手戴上蓝牙耳机。
下一秒,君伦律师事务所主任景伦声嘶力竭的一声吼,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喂,到哪了?”
“堵着呢,”薛兰泽淡淡道,“保守估计还有一个小时,你们先开例会吧,不用等我了,回头把会议纪要发我一份就行。”
这要换成别人,景主任早就跳脚蹦高地重申律所纪律,但是薛兰泽情况特殊,她先前出差去东海市,给长三角龙头企业明氏做刑事合规,整整一个月没休过假。昨天刚回临江市,又赶上下暴雨,飞机航班延误,大半夜才到家。
看在八位数的大单份上,景伦没计较她迟到俩小时的事,和颜悦色道:“你也辛苦了,合该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薛兰泽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只听景伦掰扯了几句没营养的,又道:“你上回给萧二少打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消停,前两天有记者联系律所,说要采访你。兰泽啊,你看看……”
薛兰泽对这位景主任没什么意见,只是他不专注案子,总想搞些歪门邪道的做派让薛兰泽很不适应。幸而她在职场打拼多年,早不是当年戳一戳蹦一蹦的愣头青,笑着挡了回去:“成啊,问题发过来,能说的我胡诌两句,上镜就算了,您知道的,我对着镜头就紧张……”
景伦心说:你就瞎扯吧,在法庭上怼人家公诉人时怎么没见紧张?
不过说到公诉人,他倒是想起一桩新鲜事:“今年开年不利啊,就前阵子,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说市局管刑侦的一大领导监守自盗,仗着职权讹诈企业,没讹成又恼羞成怒,竟然杀人灭口……”
薛兰泽跟听都市传奇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只在听到“刑侦”两个字时愣了下。
“刑侦?”她一边缓缓跟上车流,一边不着边际地想,“我倒认识个管刑侦的,不会这么巧吧?”
薛兰泽上辈子可能是乌鸦转世,一个小时后,她从车流中突围而出,艰难地开进地下停车场。很快,电梯在二十五层停下,开门的一瞬,电梯里的薛兰泽和电梯外嘻嘻哈哈的小年轻们看了个对眼。
小年轻们哆嗦了下,瞬间噤若寒蝉:“薛、薛律……”
薛兰泽漫不经心地一点头,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小年轻们——大多是律所的实习律师,忙不叠让开通路,目送自带死神来了bg的薛律呼啸而去。
薛大律师气场惊人,一般人不敢拦,不过原则总是有例外,这一天她刚到律所门口,就被不速客胆大包天地截住了:“……薛律师?”
薛兰泽脚步一顿,诧异地挑了下眉:“你是?”
不怕死的是个陌生男人,三十七八的年纪,五官清朗眉眼周正。他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言谈举止斯文有礼:“冒昧打扰了……我有个案子,希望您能接手。”
薛兰泽年岁不大,却已经执业六年,在临江市刑辩界声名赫赫,无罪辩护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三——单看这个数字不算高,但是刑事辩护跟民事诉讼压根不是一回事,相较于全国平均万分之五的成功率,这个战绩已经高得吓人。
任何一个领域做到顶尖,只有人求你,没有你求人,薛兰泽也是如此。她接案子有自己的规矩,闻言后退半步,矜持又不失客气地笑了笑:“您之前预约过吗?”
男人有些赧然:“没有。”
“那就不好意思了,”薛兰泽说,“律所接案子有自己的程序,没有预约过,我们一概……”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A4纸:“薛律可以先看看这个人的资料。”
薛兰泽皱眉看着他,没有接。
男人固执地伸着手:“薛律先看一眼,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薛兰泽和他对视片刻,发现这人的态度是异乎寻常的坚定,只得勉强按捺住不耐,接过资料扫了眼,登时愣住了:“……是他?”
只见A4纸最上方印了张一寸黑白照,照片上的男人眉眼俊秀却不茍言笑,旁边写着姓名和职务:陆临渊,临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
薛兰泽对这位陆支队长并不陌生,正是因为不陌生,她才货真价实地怔住了:“什么时候的事?罪名是什么?”
“半个多月前,”男人说,“市局已经结束侦查,将案卷移交检察院,不出意外,会以故意杀人、敲诈勒索、滥用职权等多项罪名提起公诉……”
他顿了顿,格外加重了最后一句:“可他是无辜的!”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也可能是出于某种“不打不相识”的孽缘,薛兰泽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思忖片刻,终究将资料拢成一卷:“来我办公室详谈吧。”
君伦事务所成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虽然不是红圈所,却是毫无疑问的国内十大。身为高级合伙人,薛兰泽有着自己单独的办公室,窗口摆了钵盂大的陶缸,里头栽的不是水培绿植,而是巴掌大的碗莲。
薛兰泽脱了外套:“还没来得及请教,先生怎么称呼?”
男人笑了笑:“薛律师可以叫我风篁。”
薛兰泽:“……”
恰好这时,助理律师王珏进来送茶水,冷不防听到这一句,表情微妙地变了。她看了自称“风篁”的男人一眼,又瞧了瞧薛兰泽,似乎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薛兰泽当然听得出这不是男人本名,一般人也不会取这么矫情的名字,她往单人沙发里一靠,两只手交叠着扣在膝上。
“冒昧问一句,风篁先生跟陆警官认识吗?”她端详着自称风篁的男人,像是试探,又仿佛随口闲聊,“费时费力替他委托律师,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谁知风篁摇了摇头:“我和陆警官非亲非故,照面也没打过几次。”
薛兰泽有些不信:“不认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为了他专程等我一个早上?”
风篁坦然道:“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我这趟也是受人之托。”
他顿了顿,见薛兰泽还是狐疑,于是无奈道:“薛律师,我的身份没有问题,我和陆警官是萍水之交,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探究的……如果你真的好奇,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可以把来龙去脉详细告诉你,但是现阶段,你还是把重心放在案情本身上比较好,不是吗?”
薛兰泽露出古怪的神色,总觉得这人说话的口吻很是古怪,不像是“嫌疑人家属”来见律师,反倒有些过分的循循善诱。
“这话说的……”她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学校教书呢。”
薛兰泽清了清嗓子,果然将注意力拉回案子上:“能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案件的来龙去脉早在热搜上传得沸沸扬扬,只是薛兰泽这一个月来加班加点,没功夫刷手机。她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听风篁絮絮叨叨,很快拼凑出一个大致轮廓。
“半个多月前,也就是今年二月十五号清早六点,青浦区交警大队接到晨练群众报警,说附近巷子里发生一起车祸。交警赶到现场,发现车里只有陆队长一人,车轮下躺着本案死者,也就是天弘基建的财务总监叶炳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