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家人(1/2)
第五十五章家人
陆支队明显守了薛兰泽一整晚,最后体力不支,实在熬不过困劲才沉沉睡着。他手肘搭在床头柜上,掌心撑住额头,大半张面孔隐没在暗影里,只露出半边轮廓优美的下颌。
一个重度睡眠障碍症患者兼警惕性极高的卧底警员,居然在别人的房间里,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薛兰泽觉得这段经历说出去,够自己吹上半年了。
她没忍心吵醒陆临渊,微微偏过脸,隔着极近的距离打量这位阔别多年的故友。可能是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的缘故,跟几个月前相比,陆临渊的脸色好了许多,人也胖了不少,不再是形销骨立般的瘦削。
与此同时,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眉目间挥之不去的沉寂阴郁也消散大半,依稀可见多年前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有什么好想不开、放不下的?”薛兰泽想,“这不是凡事有我吗?”
然后她往前蹭了蹭,捞起陆临渊自然垂落的手,用嘴角轻轻蹭了下指根。
她做的很小心,仿佛一个入室盗窃的贼,生怕惊动主人似的。但陆临渊还是第一时间警醒,皱了皱眉,飞快睁开眼。
薛兰泽:“……”
刹那间,薛大律师仿佛做坏事被民警逮了现行的小偷,将陆支队的手欲盖弥彰地扔开,往后拉开距离:“你……醒了?”
陆临渊直勾勾地盯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你干什么?”
薛兰泽讪笑两声:“我……呵呵,你手上有灰,我帮你吹吹。”
事实证明,薛大律师只要离了法庭就不会说人话。对这番显而易见的谎言,陆临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那只被丢开的手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
薛兰泽唯恐被他发现遗留下的“罪证”,忙不叠岔开话题:“你……昨晚就在这儿守了我一晚上?”
陆临渊这才想起正事,注意力随即从自己的手上转移开:“你现在感觉怎样?胃还疼吗?”
薛兰泽就是大写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吃了止疼片,又睡了一整宿,眼下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上庭跟公诉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在话下:“早没事了!我现在就像打满了鸡血,赤手空拳就能干翻程剑。”
话音未落,被子底下传来“咕叽”一声,是空空如也的肠胃在发出抗议。
薛兰泽脸色僵了僵,瞧着陆支队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很想把自己塞回被子里。
然而陆临渊没给她这个机会:“我去准备早餐,你再躺一会儿,然后洗漱出来吃早点吧。”
他这么一说,薛兰泽才觉得不对劲——她昨晚没冲凉,裹着一身汗湿的衣服睡了一整宿,别提多难过了。眼看陆临渊站起身,她也跟着爬下床:“不睡了,我去冲个澡,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陆临渊的视线刚一和她面孔接触,就飘忽不定地游移开:“嗯,也好,那你把水温调热些,别着凉了。”
说完,他加快脚步往外走,生怕多耽搁一会儿就被薛律抓住似的。薛兰泽不明所以的进了淋浴间,擡头和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个对眼,登时被那副非主流的烟熏妆容惊呆了。
下一秒,她串联起前因后果,额角青筋颤了颤,发出一声气冲霄汉的大吼:“陆、临、渊!”
卫浴室外传来“砰”一声响,却是做贼心虚的陆支队溜出主卧,迫不及待地甩上房门。
薛兰泽想象着陆临渊那张不论何时都从容冷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脸上,会因为忘了给自己卸妆而露出心虚和紧张,本就根基不稳的怒火瞬间散了,仔细想想,更泛上一丝好笑。
于是她撑着流洗台的大理石台面,一只手捂着嘴,筛糠似的偷笑起来。
与此同时,“逃”出主卧的陆临渊背靠门板舒了口气。少顷,主卧里传出哗哗的花洒喷水声,他凝神听了片刻,突然将右手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右手无名指指根处留下一抹极浅淡的红痕,不留心几乎看不出来。
那是女人唇膏的印迹。
以陆支队的刑侦素养,仅凭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已经足够推断出事情全貌。刹那间,他表情还算镇静,耳根却再度攀上红痕,并且飞快攻城略地,转眼将大半个脖颈纳入囊中。
陆临渊擡起一只手撑住额头,转身的瞬间,从装饰画的玻璃画框中看清自己的倒影——耳根上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嘴角却微微勾起,即便刚经历了那样的尴尬,却是在发自内心地微笑,某种纯粹而不带一丝阴霾的快乐中驱散了眉目间的沉寂阴郁,让他有种近乎少年人的鲜活与朝气。
陆临渊太久没见自己这样笑过,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薛兰泽痛痛快快冲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一边擦着滴滴答答的长发,一边趿着拖鞋走进客厅。
她喜欢宽敞明亮,餐厅和客厅之间没有挡隔,厨房也是半开放式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半透明的玻璃拉门。此时此刻,玻璃拉门完全敞开,餐厅里浮动着浓稠的香味,灶台前的陆临渊揭开紫砂锅盖,用汤勺搅动了下,滚烫的白汽氤氲而出,将厨房和餐厅浸泡在一泊温暖又妥贴的人间烟火中。
薛兰泽本就空荡荡的肠胃再次嗡鸣一声——或许是此时的氛围太安逸、太温馨,也可能是这份渴望在她心里压抑太久,如今终于得到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反正那个瞬间,她鬼使神差般闪过一个念头:我们本就该这样。
如果不是老头太刻板太固执,如果不是警方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寻人启事,更有甚者,如果不是十六年前那场飞来的横祸与从天而降的冤案……
她和陆临渊都极有可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这样一来,薛兰泽也许不会干刑辩律师这一行,陆临渊也不必九死一生去卧底,唯一不会改变的,是两人之间的情谊以及彼此间的默契合拍。
这小半年来,薛兰泽和陆临渊住在同一屋檐下,平时擡头不见低头见,谁也没觉得不自在。一般而言,两个陌生人搬到一块,总要经过一段“磨合期”,他俩却直接跳过这一历程,仿佛一对多年不见的故友,虽然忘记了对方的音容笑貌,骨子里的熟稔感还在,不需要怎样花心思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他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讨论案情,偶尔周末不需要加班,就各自抱着平板坐在落地窗前,薛兰泽翻看新到的案件卷宗,陆临渊则加紧研究最高法经典判例,中间隔着一张藤编的手工茶几,以及两杯浓香四溢的现磨拿铁。
薛兰泽活了二十多年,没少经受社会的摔打磨练,虽然脑回路偶尔脱线,双商却并不低。她心知肚明,自己从陆临渊身上看到的远不止简单的心跳加速和□□熏心——这男人就像一块缺失多年的拼图,将她多年来的孤苦无依和寄人篱下悄无声息地填满了。
那是独属于“家人”的温暖和慰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