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摊牌(1/2)
第九十一章摊牌
二十分钟后,杨帆带着大半个刑侦支队,旋风扫落叶般清理干净现场,该铐的铐起,该擡的擡走,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这才上了警用依维柯。
警车最后一排座位被完全放平,陆临渊敞着上衣半躺在上面,层层叠叠的伤疤暴露在光线中,连见多识广的急诊医生和刑侦口代理支队长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你这是……卧底时留下的?”杨帆小心翼翼地问,“不对,还有新伤?是那几个马仔干的?”
陆临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嗯。”
说话间,急诊医生已经处理好伤口,一边缠上医药绷带,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咛道:“还好,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单纯的软组织损伤,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
陆临渊拉起上衣——他自己的衣服在河水里泡透了,这是跟杨帆借的干净衬衣:“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杨帆横眉立目:“什么不用了?你自己照镜子看看,后背上花红柳绿的,还不用了!”
“去医院太打眼,很容易走漏风声,”陆临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现在身份敏感,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杨帆拿他没辙:“那你自己行吗?伤在后背上,想上药都够不到……要不去我那儿住两天?”
陆临渊睁开眼,扭头望向窗外,只见车门五六步开外是一棵大树,薛兰泽背对警车站在树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红光明灭闪烁,映亮了她半边面孔,从来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都市精英”眼神森寒,背影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煞气。
然而陆临渊弯下眼角,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的笑意:“不用……我想回家了。”
陆临渊所谓的“家”并不是指他临时落脚的租房,两个小时后,他跟着薛兰泽回了星悦小区的大平层。薛大律师将她价码高达五位数的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扶着陆临渊推开客卧的门:“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陆临渊这一天过得堪称惊心动魄,以他曾在云滇卧底六年的城府,回想起来也有些心惊肉跳。他疲惫地摇了摇头,苍白眉目间透着深深的倦意:“不用了,我没胃口。”
他没干透的黑发贴着鬓颊,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堪重负的病弱,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笼。薛兰泽却收敛了煞气,成了一团乖乖巧巧的鹌鹑:“那也不能不吃东西……我给你冲杯蜂蜜水,好歹保护一下胃黏膜?”
这一回,陆临渊没有拒绝,微微点了下头。
薛兰泽将人安顿在客房大床上,自己冲了蜂蜜端来,眼看陆临渊将整整一杯蜂蜜水喝完,依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而是拖过椅子挨着床头坐下,两只手规规矩矩搭着膝盖。
像极了坦白从宽、随时准备接受警察讯问的犯罪嫌疑人。
陆临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怎么了?”
薛兰泽翕动嘴唇,开口前做了个不甚明显的吞咽动作:“你……不是有话问我吗?”
陆临渊于是放下手,神色虽然疲惫孱弱,眼睛却冷亮异常:“我问了,你就肯如实回答吗?”
薛兰泽想了想,“嗯”地点了下头。
陆临渊把满腹抓心挠肝的困惑挨个过了遍筛子,从中挑出一个最迫切的:“你到底为什么潜入世钧?是不是为了追查十六年前的旧案?”
薛兰泽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这个,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才答道:“嗯。”
陆临渊:“你凭什么肯定,十六年前的旧案跟世钧……还有萧家兄弟有关。”
他俩之间的窗户纸已经千疮百孔,但只要最后那点聊胜于无的壁垒没彻底打碎,薛兰泽就不敢贸然越界。她沉吟片刻,组织了下语言:“十六年前,世钧接手江北区开发计划,需要向当地居民征购土地,期间因为拆迁价格谈不拢,起过几次冲突……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陆临渊微微颔首。
“骆靖……也就是十六年前的旧案主犯,居住的地点并不在第一批拆迁名单之中,这事按说跟他关系不大。但是因为他的两个好友牵扯进去,他还是挺身而出,几次三番带人跟世钧交涉,”薛兰泽话音一转,嘴角勾出一抹几不可察的讽意,“他这辈子就是吃亏在一个义字上,凡事总想着替朋友出头,却忘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陆临渊低垂眼帘,不置可否。
“当时世钧派人来家里好几次,希望老头消停点,别跟他们对着干,但是老头没答应,”薛兰泽说,“都是老一辈人,观念陈旧,总觉得住了几十年的地方是自己的根,轻易不愿搬迁。就算要搬,也得要足赔偿——老婆看病,儿子上大学,自己后半辈子养老,都指着这笔赔偿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敬酒不吃上罚酒——直接让领头蹦哒的人闭嘴。”
这一节,陆临渊也曾反复推敲过,甚至于,他一开始锁定世钧集团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但是比起萧家兄弟,他更多还是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王世钊身上,毕竟十六年前,萧凌才刚成年,无论年纪、阅历还是在世钧中的影响力都远远不足以和王世钊匹敌。
“其实十六年前,我曾经见过萧凌,”薛兰泽只用一句话就将陆临渊的注意力拖了回来,“当时他才十八九岁,看着跟大学生似的,却是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来到骆家跟老头谈判。我躲在屋里,听得很清楚,虽然萧凌名义上是跟来见世面的,开口也不多,但整场谈判都是由他主导步调,显然他才是一行人中真正的话事人。”
“不过当时,我还不明白这场谈判对老头来说意味着什么,听过就算,根本没往心里去。直到半个多月后,骆家出了事,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对萧凌这个人上了心。”
陆临渊神色沉稳,不辨喜怒:“单凭这一点,也很难认定是萧凌吧?”
“确实不能,所以我一直试图打入世钧内部,大三暑假那年甚至申请了世钧的法务部实习岗位。后来进了君伦,我也曾以刑事合规的名义潜入世钧,和萧凌有过几次接触,”薛兰泽说,“其实当时,我也不能确定萧凌和王世钊谁的嫌疑更大,只好两个一起盯,遗憾的是,王世钊身份特殊,出入都是前呼后拥,根本不是我一个小律师能靠近的……没办法,我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萧凌身上。”
陆临渊陡然升起不太妙的预感:“你都做了什么?”
薛兰泽对他笑了笑。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当时萧凌还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董事,当然不可能像王世钊那样严防死守,”薛兰泽压低了声音,“有一天,我找借口支走他的助理,趁着周围没人,偷偷溜进他办公室……然后在阳台花盆底下藏了一支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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