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缄其口(2/2)
薛铮止步医院门口的坑人不偿命水果店,进去五分钟,提了一个豪华果篮出来,谢子麟驻足等着,顺带打量了一遍女生今天算得上讲究得体的打扮,看到她手上戴了一只大得有些不相称的白色电子表。
“江宇泽给你买的?”他对那表兴趣浓厚。
“我自己的。”薛铮回答。
“我来。”谢子麟伸手要接果篮,被薛铮摇头拒绝:“我订了花,待会送到四院门口,你拿那个就行。”
谢子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铮已接到了花店电话,几分钟后,一大捧康乃馨被抱到了谢子麟怀里。
花朵漫开,数不清,有几十枝了,半径少说三十厘米。为了不压迫脆弱的骨朵,以谢子麟的上身长度,都不得不仰起下巴。
“小伙子,能看见路吧?”员工问道。
“能。”谢子麟咕哝一声。
“你对林嘉木也太好了吧?”他问,“这花这水果,顶我一星期生活费。”
薛铮道:“也顶我一星期生活费。”
“瞎说,”谢子麟哼了一声,“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看上谁?”
“林。”
“没有。”
“你就是看上他了。”
电梯门开了,谢子麟率先走了出去。薛铮将果篮换了手,匆匆跟上。
她几步走近,谢子麟也有意在等。
“我有男朋友。”她提醒。
“知道。”谢子麟敷衍地答应一声,接着喊,“李鹤翀!出来拿花,嫂子送林的。”
“这么大!”李鹤翀踏出门,还没准备好就被康乃馨扑了个满怀,“湿的耶,上面还洒了水。”
“这么大!”林嘉木一惊,看到薛铮手里提着的果篮也很惊讶。
“多谢多谢。”林嘉木赶紧道,“这花太好看了。谢谢薛铮,你破费了,也……谢谢江哥。”
话没说完,他疼得挑了挑眉。他样貌很好,生病也招人心疼怜爱,此刻穿着病号服,颜色显而易见地苍白。虽说看不到露在明处的绷带,薛铮想象得出他的痛苦。
她放下果篮,道:“别说他。”
“凭什么。”谢子麟忽地转头,看向薛铮,“我就乐意说,江宇泽怎么你了?”
“完了。”他一拍脑袋,“我给误会了,你男朋友谁啊?我认识吗?”
“谢!”李鹤翀低声警告,“你差不多够了。”
“行了行了。”林嘉木也劝,他看向薛铮,安抚道,“别搭理他,他就是这样。没事。”
气氛稍缓和下来。谢子麟忽然爆发,又忽然闭了嘴。
薛铮看回林嘉木,关心道:“你怎么样?好点吗?”
林嘉木道:“我好多了,多谢。”
敲门声忽地响起,三个人目光都门口望去,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推门走进来。
他提着一暖壶热水,踏进门,也感叹一句,“好大!”
几人往旁边一侧,给他让出一条道,他经过薛铮,脚步一顿。
“薛……铮?”警察确认道。
“您好。”薛铮道,“我是薛铮。大三,他们的学姐。也是协会的分管主席。”
“哦,好,好。”警察点了点头,移开视线。薛铮右眼皮莫名其妙一跳。
他弯腰把暖水壶放在林嘉木床边,拍了拍林嘉木的肩膀,道:“那边结束了。小伙子,怎么样?自己能行?”
林嘉木郑重地点点头。
“有什么事随时找我。”警察道,“你记下我电话。刘俊彦。还有什么想说的,也能找我聊聊。”
“薛铮,薛铮!”
“你发什么呆?”谢子麟拆开果篮,给了薛铮一个橘子,后者有些怔怔地接过。
黑衣警官左右抛着一个苹果,大步走了出去,带上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独独给薛铮留下一个带着些探究意味的眼神。
你撒谎了,对不对?
薛铮左手一松,橘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连个橘子都拿不稳?”谢子麟皱起眉头,探身捡起薛铮掉在地上的水果,“吃不吃?我去洗。”
“不吃,你给我。”薛铮伸手要回了自己的橘子。
“走了?”林嘉木探起身,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谢子麟站起来:“走了,我去把门关上。”
“终于走了。”林嘉木骤然放松下来。
“疼不疼?”李鹤翀伸手去碰林嘉木腰腹,被后者一把拦下,“疼死我了,你离我远点。”
病房里气氛松快下来,林嘉木想伸懒腰,碍于腹部的伤,只将就做了一个擡手动作,饶是如此,他都呲牙咧嘴。
“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谢子麟回来,随意地把手搭在了林嘉木的床栏上,“昨天……我靠,那么多血……吓坏我了。你是不是晕血?”
“晕血。”林嘉木老实承认。
薛铮问:“到底怎么回事?警察叔叔怎么走了?”
“没事,”林嘉木看向她,目光恳切又温暖,“谢没和你说么?我不追究他,你放心吧。”
“不追究?”薛铮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脱口而出,“你又要我放心什么?”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冲动道,“你看见了,为什么不追究?你别要我放心,我怎么都不会放心的,那个人做错了事情,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你用不着顾及什么。”
“我没顾及什么,”林嘉木道:“他也没要害我。他不是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李鹤翀一巴掌拍在了林嘉木肩膀上,“昨天摔脑震荡了,是不是?人家拿刀捅你,你可怜他?”
谢子麟道:“徐丹阳——辅导员她找过你了?咱不理她啊!处分该给就得给。你别给忽悠了,这事不是能这么算了的。”
“行了!”林嘉木闭上眼睛,“我没事,放心吧。我也就放过他这一回。”
李鹤翀问:“那人是谁?”
“啊?”薛铮一怔。
“别‘啊’,”谢子麟道,“你是不知道他。现场有一把刀,就在他身边,警察拿来了,他说是他的。他说他自己干的。”
“啊?”
“你他妈就是自己动的手。”谢子麟笃定。
“不是!”林嘉木坚决否认,“我没那么变态。”
“那你倒是和人家都说啊!和警察说!揭发他。”谢子麟一拍栏杆,“你在所有人面前变态,你非得——你看你贼眉鼠眼那样儿,你非得在我俩这里清白。你在我俩这儿清白,你又不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装成变态,你什么意思?”
“还有薛铮。”林嘉木把薛铮也加了进来,“我真不是变态,我就是……”
“你不是学散打的吗?”谢子麟道,“你还干不过他?你上去卸了他的兵器。”
“我没有干不过,我们没打架,我是想帮他来着。我就是……”
“你帮他给自己一刀是吧?”
“我没有,”林嘉木继续解释,“我也不疼。我当时真不疼,一点感觉没有。我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以为我没事,我就是……”
“他捅你一刀你就帮他了?”
“那哥们别是什么反社会吧?”
“他还捅不捅别人了?”
喋喋不休的问题进来,林嘉木很虚弱,依然有种想摔枕头的暴躁:“是我行了吧?我是变态,我自己干的,我自刀……呸,自宫,自宫手滑。”
“绝对不是你。”谢子麟换了个方向,又一口咬定。
李鹤翀补充:“那把刀一看就不便宜。也肯定不是你的。”
“还挺高级的,像什么工艺品。”
“你妈说要给你找心理辅导呢。你都自残了。她说你对自己要求太高。”
林嘉木脱口而出:“我不去。”
“由不得你。”
李鹤翀一脸同情,谢子麟十分的幸灾乐祸。
“我爸妈那边好说,我只求求徐丹阳她们听话,闭紧嘴……”林嘉木猛地抓住谢子麟的手,又松开,“烦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报警干嘛?你救救我不就好了?”
“卧槽,”谢子麟眉毛一扬,“你怨我。你有本事就张嘴给我个暗示,你他妈血流得和死人一样。”
李鹤翀又问:“到底是谁啊?谁动的你?”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在薛铮耳边嗡嗡嗡,后者心里越来越混乱。
“烂肚子里了!”林嘉木躺了下去,“你们就当我和别人打了一架。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事没有。”
他拉起被子,盖了半张脸,闭上眼睛,显然是已经闭门谢客,“我爸妈快回来了。”
“那我们走了,”谢子麟从林嘉木床边站起来,“有什么话回去细说,你好好养几天。”
“林嘉木,”薛铮还不放弃,“我知道你不想讲,我就问你一句话好不好?你——”
“薛铮,走了。”谢子麟打断了她,“一个小时,到时间了。他爸妈没几分钟回来了,咱们在不好。”
“戏剧节!”林嘉木本已假寐,这时一下子睁眼,“你们三个去吧。我就不去了,你们一定要去。子麟演我,等我把子麟的戏给删了。”
走到门边的谢子麟不服气,扭头道:“我拒绝。我的戏份就那么不重要?”
林嘉木道:“略不重要。回去等我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