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血的金蔷薇(1)(1/2)
第40章流血的金蔷薇(1)
◎我在想能不能直接向您借半个舰队◎
方彧回到家中,虽然喝了不少酒,却并没有醉意。
……裴行野说,他是个自由人。
……他的眼睛很奇怪,是特殊的琥珀色,兼具猛禽与家雀的特征。
她想烧水洗澡,却发现热水器坏了,只得又退了回来,瘫倒在沙发上。
“克里斯托弗,有新闻吗?”她气息奄奄。
光幕一闪,主持人的半身像出现在空气中:
“对爱德华·坎特的审判将于奥托时间1月12日上午9时开始,地点在黎明塔七层,届时……”
方彧一挥手:“烦。”
“陈岂正式就任总长。大选在即,白鸽会动作频频,损兵折将的息风党能否维持优势地位……”
方彧无理取闹:“更烦。”
“叛乱军大统领于近日悍然率军犯我廷巴克图,提督裴行野中将大获全胜,真不愧我联邦的‘白壁长城’……”
方彧捂住耳朵:“烦死啦。”
克里斯托弗停顿片刻:“……”
“近日,星环虎鲸保护区的一只小虎鲸因其独特的泳姿走红出圈……”
方彧眼睛一亮:“啊。”
克里斯托弗忍着笑意:“比起联邦总长,您似乎对虎鲸更感兴趣。”
方彧颇有见地:“那当然——我不敢说爬行动物怎么想,但在哺乳动物中肯定能达成共识——自己的同类总是最面目丑恶的。”
克里斯托弗:“……”
镜头正切近小虎鲸黑漆漆的背鳍,屏幕突然一闪。
方彧肯定不会高兴,因为一张属于她同类的面孔取代了呆萌的小虎鲸——
伊万诺娃面若寒霜:“方上校。”
方彧一愣,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阁下……”
“这么晚了还没睡?”伊万诺娃冷冷环顾四周,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
方彧:“下官还有决定自己几点睡觉的自由吧?”
伊万诺娃:“你没有。晚睡不利于身体健康,会自然削减你为联邦服务的年限,原本可以工作六十年却只剩下五十年,会损失多少人类利益?——大公国政变叛乱了。”
“?!”
伊万诺娃说话时向来平铺直叙,语速又快,不讲什么轻重缓急。
这一串话几乎以相同的语气飞流直下——
方彧本已被前半段噎了个半死,才发现重点在最后。
她缓缓挺直身体:“是量子教那一边,还是保守派那一边?”
伊万诺娃的绿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
“是以康斯坦丁元帅为首的公国帝政派军官们,大公和大公妃似乎默认了事实——或者被挟持了。”
“那就是保守派的那一边咯。”方彧挠了挠后脑,“他们应该比量子教更难搞吧。”
伊万诺娃:“你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方彧打个哈欠:“是啊,大公国的上层相当保守,对联邦宽容无量子兽群体的政策一直不满。可公国底层却存在着大量信奉量子教的无量子兽贫民。”
“我在大公国的时候,这两派的矛盾已经很尖锐了,而且两方都相当不把联邦当一回事——大公一死,玫瑰公国独立是时间问题。”
“……”
伊万诺娃看着她,目光冷冽、审视而缄默。
方彧被盯得浑身发毛。
“今晨2:00军部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伊万诺娃说。
方彧不明所以:“……是。但以下官的职务,应当没有资格列席吧?”
伊万诺娃声音冷冽:“陈总长特别要求你出席会议——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你要做好准备。不要走动、不要坐到窗前,我亲自去接你。”
方彧:“啊……是。”
伊万诺娃消失在空气中。她颓然坐回沙发上,思绪纷乱——
望见不远处的窗玻璃,又不情愿地往后挪了挪。
“明明窗外面都是地基,还能有冷枪不成……她不会以为我住在地上吧?”方彧低声嘟囔。
伊万诺娃动作飞快。十二点刚过,门铃响起,是三四岁时的兰斯在唱《外婆桥》。
方彧忙起身开门——
“你就这样开门了?!”
一道冰冷愠怒的声线劈头盖脸砸来。
方彧“哎呦”了一声,后跳一步,看清伊万诺娃的脸:“阁、阁下!”
伊万诺娃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
“以后不要轻易给人开门!可能有人会擡手就给你一枪、拧掉你的脑袋的。”
方彧摸了摸鼻子:“……是,但请阁下赐教,下官的脑袋怎么忽然值起钱来了?”
伊万诺娃不理会,环顾四周,忽然眯起眼:“你喝酒了?”
方彧讪讪低下头:“啊,是。”
伊万诺娃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想说“喝酒也是不允许的”,但忍耐下来。
“你最好脑袋还清醒,”她厉声说,“你的枪呢?”
方彧连摸裤兜的动作都没有,赶紧转过身要回房间找——
“别找了!”伊万诺娃怒道,将一把枪塞进她手中,“这把给你。以后随时都要带在身边。这玩意不是给你丢在家里生锈的,明白吗?”
方彧接过枪,塞进裤兜:“……明白。”
伊万诺娃终于点点头,语气温和了些许:“都完事了?把电闸拉掉吧。”
方彧一愣,没有动作,慢吞吞擡起眼皮,看向冰冷的女元帅。
“要做什么?”她问。
伊万诺娃感受到校官的冷然目光。
她轻声说:“你暂时不用回来了。陈岂早已内定了,即将出征的将官,是你。”
方彧愣了愣。
以她的军衔,这种任务本来绝不会落到她头上的。
她立刻想起陈岂冷淡……不,忌惮的眼神。
有一瞬间,伊万诺娃还以为方彧又要像从前那样质问“为什么”“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诸如此类学生气的发言了。
但她顿了顿,只是默默转过身,捧起沙发上的糖果盒,抱在怀里。
方彧抱着糖果盒,关掉电闸,面无表情:
“阁下,下官准备好了。”
**
伊万诺娃和方彧并肩坐上了军部的车。
方彧神情温吞,只显得有点温平过头的冷淡。自上车后,她一直转过头看着窗外,看不出心底在盘算什么,或者压根什么都没想。
伊万诺娃冷声说:“你不该在公国搞得那么大声势。”
方彧:“……”
“陈岂是不是和你私下里谈过了?”伊万诺娃神情凝重,“你拒绝他了?”
问到此处,方彧才说:“他要给我分配军官宿舍,我没要。”
伊万诺娃沉默半晌:“……你啊你,水至清则无鱼啊。”
方彧抿唇不语。
伊万诺娃见状,冷声道:“你还不明白?他们个个都是不干净的!你在公国做得那些事,已令他们忌惮,人人自危。你回来后,他们只有两种法子对待你这种人——要么把你纳为自己人,可你挑明了不合作,那自然只剩下一条路……”
方彧失笑:“让我永远闭嘴。阁下,我懂——”
“我打《破晓黎明》时,也经常让不喜欢的继承人带着十个大头兵去打帝国。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假人之手,杀不方便自己动手的人。”
方彧比划了个杀的手势,语气温和。
伊万诺娃:“……”
方彧摊手:“加上我提衔太快,军部不满意我的人又那么多,自然不少推波助澜的人。”
伊万诺娃叹息:“你知道,还不小心应付吗?”
方彧又沉默不语。
伊万诺娃看了她一会儿,冷冷说:“你话真是少,好像我问十句话,有八句都被你闭着嘴混过去了。”
方彧讷然:“……下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言多必失,虎狼环伺,你不要说就对了。”伊万诺娃冷笑,“但我也那么吓人吗?”
方彧:“?”
她很想说,您当然很吓人,但由于元帅太吓人,她可不敢说。
“……”伊万诺娃深深看着保持沉默的方彧。
车停了下来。
伊万诺娃没有动弹,仍靠着椅背,脊背笔直。
“当年我刚从军校毕业,嫉恶如仇,见到不公的事情,总要说出口。我很幸运,有背景,又有才能,提衔很快,所以犯了众怒也不以为意——”
方彧回过头,看着她。
伊万诺娃强势地,甚至有些粗暴地一把扯过方彧的手,按到她的胸口前。
方彧没反应过来,差点一头栽倒,忙支起身子。
“你听到了吗?”她厉声问。
方彧仰起头,不由一愣。
“有一颗子弹从后射爆了我的心脏。它是机械的了,我不能再开机甲了——我终于是一只安全的花瓶了。”
方彧:“……”
伊万诺娃的语调仍然波澜不惊。
甚至除了扯过方彧的那一刹那,她始终不曾流露出任何类似愤怒、遗憾、懊悔之类的情绪——好像既已发生,那便是自然且合情合理的。
害人者不可恨,被害者也不需同情。可以为后来者提供点经验教训,但不值得她再多浪费一丝精力。
方彧抽出手,低声说:“阁下放心,我……明白了。”
她下了车,擡头仰望——
黎明塔屹立如峰,穹顶上倾泻银河万里。
伊万诺娃和她一前一后,向塔内走去。
会议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长桌的首席是陈岂,左侧一排是各部文官。右侧一排则以军部总长肯雅塔元帅为首,其余将官依次排开——裴行野也在其中。
见伊万诺娃进来,将官们纷纷起立敬礼。
伊万诺娃并不理会,向陈岂擡起手,一叩鞋跟:“总长阁下!”
陈岂点点头:“坐,都坐。”
方彧举目四顾,发现陈岂对面摆着把孤零零的椅子——似乎是给她预备的。
她缓缓放下手,仍然立在原地。
“大家想必都也听说过了,”陈岂慢慢开口,“这次会议,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大家对公国的想法……平定叛乱后,公国要不要保留?如果保留,该如何处置大公?”
方彧:“……”
就算是一伙强盗,不谈怎么抢劫反倒先策划分赃吗?
财长桑巴尔立刻应声:“当然要保留公国的。大公殿下年纪尚小,哪懂什么政治?这次叛乱,都是大公妃处置不当所致。”
肯雅塔:“唔,我看未必。先辈曾为打倒暴君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只是为让大公们吃喝玩乐的吗?——不如干脆把公国直接并入联邦,和各大区一例管理,省得这些家伙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桑巴尔冷笑:“您这样厌恶大公国,怕不是看上了玫瑰之心的港口?”
肯雅塔脸一红,反唇相讥:“那您这样喜欢它,怕不是还指望着大公国的妓.女们吧?”
肯雅塔不爱读书,言语粗鄙,说话向来不入文官们的眼。
众人闻言,都嗤嗤地笑起来。
有人大声说:“元帅阁下,还有女士在场呢。”
肯雅塔气得脸色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陈岂咳嗽了一声:“诸位,我看公国还是保留得好。一来,大公年幼无知,无知者无罪。二来,公国存世也这么久了,其民久习其化,与咱们的风俗不同。三来,公国是供给廷巴克图前线的重要港口,也是屏障奥托的一层关隘,最要紧的是维持稳定……”
“是啊!廷巴克图——廷巴克图的供给线上,怎么能横插出来个半独立的自治政权?”
肯雅塔总算摸到了关窍,反驳道:
“阁下说维持稳定要紧,下官也这么以为。但现在的公国今天闹独立,明天举反旗,后天无量子兽流民又攻占大公邸——这稳定吗?裴提督,行野,你是廷巴克图的主事人,你也说两句!”
裴行野忽然被长官点名,忙放下茶杯,显得很为难。
他看了看陈岂,又看了看殷切的元帅——
“……唔,廷巴克图的物资补给最近的确很成问题,能把玫瑰港彻底控制在自己人手里当然是好的。”
肯雅塔喜形于色。
裴行野不动声色:“但如果反而加剧了局势,恐怕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下官更关切的是……倘若叛乱的公国军和叛乱军暗中交通,诸位打算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忽然都变了脸色。
裴行野温声说:“诸位当然都注意到了,廷巴克图也是处在公国和叛乱军之间的,如果被前后夹击……”
众人面露犹豫,窃窃私语起来。
还有人拿出星图,反反复复看了半天:“这是奥托,这是廷巴克图!”
“不对,这才是廷巴克图吧,我记得它在左边……左边偏下一点的地方。”
“左边?应该说是东边吧?”
裴行野眸光温和,扫过在星图上努力找寻要塞的几个文官,笑了笑:
“当然,公国军是反量子教的保守派,叛乱军是量子教大本营,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只是这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往往也顾不得什么你我了……总长阁下觉得该怎么打?”
方彧感激地看了裴行野一眼。
裴提督行云流水,不但把话题从分赃拉回了打仗、把球踢回给陈总长先生,还成功地给衮衮诸公营造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恐慌感。
一旦他们感到切身威胁,自然也就不敢把这件事当成铲除异己、彼此攻讦的手段了。
这样的话,他们非但不会让方彧打,反而会自觉自发地极力反对方彧去打——
让这种愣头青打仗?
笑话,她输得稀里哗啦不过一死,你可是连带着房子车子孩子,都要被公国军挂路灯的啊。
陈岂沉吟半晌,忽然笑了:“行野啊,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啦。难当然是难的,但谁生下来就会打苦仗、打险仗呢?还不是一仗一仗锻炼出来的——是时候该锻炼锻炼年轻人啦。”
方彧呼吸一凛。
陈岂缓缓转过脸:“大家也都看到那边站的是谁了吧?我们联邦最年轻的校官。”
肯雅塔哼了一声:“靠什么上位的她自己清楚。”
方彧对大元帅怒目而视:“……”
陈岂装没听见,笑眯眯说:“方上校,按照旧例,只有将官才有统帅正式军团的权力。”
方彧有点恼火:“没错,我在军官学校学过的,阁下。”
陈岂笑容不改:“但倒是可以给您一个准将的战时正军衔。战时准将待遇,战后撤销即可。”
方彧:“您要我做什么,阁下?”
“我们这半日在说什么?”陈岂故作惊讶,“自然是平定大公国的叛乱呀,上校小姐。”
方彧冷声说:“我没兵,阁下。”
“这个我已经替您打算好了,”陈岂说,“奥托的精锐之师,鹰风军团,这不是现成的吗?”
方彧:“?!”
“鹰风”是海拉·杜邦元帅当年的亲兵军团,曾随着元帅一同推倒皇帝的旗帜。
后来编制缩减、几经裁汰,已经没有昔日的军团规模,只长期承担奥托星的一些安全保卫工作,曾创造出被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追着打的记录,还上过热搜。
精锐之师,是很精锐。自从杜邦退休后就废弛不修、如保安大队般的精锐。
方彧忍着怒意:“那个军团,人数不够满编的三分之一吧?”
陈岂:“毛贼草寇,我相信对于大多数校官来说,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方彧:“……”
陈岂彬彬有礼:“有问题吗?上校小姐?”
方彧垂下眼皮,深吸口气:“没问题,阁下。”
“那就请你在三日内整顿军队,为奥托辟土安疆、厥宁天下吧。”
方彧:“……是,阁下。”
说完,她敬了一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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