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流血的金蔷薇(3)(1/2)
第42章流血的金蔷薇(3)
◎什么锅配什么盖◎
“阁下。”帕蒂副官对方彧说,“首府还没有投降的意思,如果他们坚持要等到援军……”
方彧仰面朝天:“援军至少还要四天才能回来呢,再等等,来得及。”
公国首府的人口相当密集,哪怕她一炮不发,直接派出机甲部队强行降落,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啊呀啊呀,烦死了。
帕蒂只得说:“是,阁下。”
方彧看着光脑,突然咯咯地傻笑出声来。
帕蒂:“阁下在看什么呢?”
方彧把屏幕推向帕蒂,努力憋笑:“这只树袋熊从动物园离家出走了!”
帕蒂凑过脸来,看了看树袋熊,又看了看方彧,哑然失笑,只不知是被哪一位逗笑的:
“……的确很可爱,像是阁下会喜欢的东西呀。”
方彧反倒愣了愣:“哎,等等,什么叫‘像是我会喜欢的’?”
帕蒂:“唔……”
总不能和自己的长官说,“您看上去有点傻头傻脑的”吧?
好在她不需要费心编造说辞了,正此时,方彧的光脑亮了亮——
看清来电显示,两人的表情都微微一滞。
方彧摆正上身,沉声说:“安德烈娅殿下。”
安德烈娅大公妃坐在自己的寝殿里,即使在以失真扭曲著称的立体投影中,也显得俊美非常。
她用那种独特的、哀而不伤的音调说:“方彧将军,我……我是来请求您的。”
方彧一愣。
安德烈娅努力保持矜傲:
“我愿意投降,请不要在首府再动刀兵了。并非我个人道德败坏贪生怕死——我,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们的子民……那些没有量子兽的量子教教徒……他们才是受损失的人。”
公国的道德标准也忒高了。
方彧下意识想,如果贪生怕死就是道德败坏,那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见方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安德烈娅大感受辱:“如果您不应允,就算了!有生必有死而已。”
帕蒂忙暗暗推了她一把。
方彧回过神,赶紧说:“啊,如果您愿意以和平手段解决问题,那自然很好。只是……”
安德烈娅:“我明白。您担心我并不是掌握权力的那一个吧。”
方彧:“是啊,如果您足以左右局势,那倒是……”
“我正巧足以左右局势。”
安德烈娅冷冷打断了方彧,高高昂起下颌。
方彧一愣:“……”
说实话,她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
她甚至下意识地琢磨,这会不会大公国设下的陷阱?
如果是的话,应该会以什么方式布局设计呢?大公妃殿下的谈话又有何目的呢?
安德烈娅把方彧的沉默当成了叹服。她不喜欢被奉承,却也习惯于被奉承。
她恢复了原来的口吻:“方阁下,您替我传达了那句话吗?”
方彧心里一沉:“哪句话?”
安德烈娅:“……”
“!?”
方彧这才猛地想起,那天在葬礼上,大公妃好像的确和她说过要给裴行野捎句话,什么月光啊脑袋啊什么的。
她当时光顾着怀疑大公妃是不是裴行野发展的间谍,却把更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安德烈娅苦笑一声:“……没关系的,这回想来您一定不会忘的。”
方彧:“我、我这次一定。”
她向来记不住什么袜子啊内衣啊水电费啊的增增减减,但忘记这种事也太不负责任了!
安德烈娅冷彻了脸色:“请您再为我捎句话吧。”
方彧不自然地拨弄头发:“您、您说……”
安德烈娅改说古地球语的一支,说得不很熟练,一字一顿: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方彧:“???”
她当时觉得那句“擡头看月亮”可能代表了某种隐秘的暗语——比如用月亮指代黎明塔里某位大人先生什么的。
但这……是一句诗。
如果她上古代母星语言课时足够认真,这还是一句情诗。
难道用情诗也能传递情报吗?
方彧不了解情报部门的现状。
……挺奇怪,挺新奇的。
**
安德烈娅大公妃挂断通话,忽然哈哈笑起来,越笑越凄冷。
侍女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
弗朗西斯大公乖巧地蹲在她膝下,玩着手指,像一只驯顺的羔羊。
终于,侍女颤声说:“殿下,您……”
大公妃摇了摇头,感慨道:“我真羡慕她啊,还是个孩子呢。谁也不恨、谁也不爱,连她自己她都既不爱也不恨!这是好福气,很好的福气……”
侍女:“殿下,您太累了,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安德烈娅瞥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那般森冷的目光令侍女畏惧——明明殿下是经常露出这般目光的。
安德烈娅冷漠道:“事到如今,还怕休息的时间不够多吗?”
侍女:“……”
安德烈娅深吸口气,抓住自己身下的锦褥,指节青白:
“召集大臣们,要全部,就说我改变主意了——记得,要全部!”
侍女不显得意外,屈膝道:“是。”
安德烈娅犹豫了一下,冷声说:“把大公也带走吧,带他到花园里去。没得到命令,不许回宫。”
“是,殿下。”
弗朗西斯不愿意离开“小妈妈”——但安德烈娅不再理会他了,只紧紧绷着脸,一副狠绝的模样。他只好被硬生生架了起来,哭喊着离去。
很快,公国的老臣们拖着拐棍儿、佝偻着腰,一个个地来齐了。
“诸君,”安德烈娅面无表情,“你们说的对,先君的荣光不容乱臣贼子玷污,我们应该尽力支撑到援军回来才是。”
众臣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露出年老发黄的牙齿。
“臣等早就知道,殿下与凡俗之辈不同,是一位见识过人、远见卓识之……”
他们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安德烈娅猛地从身下的锦褥中拉动一个什么东西来——
她的动作太快,几乎无人看清,只见她猛地撸起袖子,将其狠狠一抛。
巨大的声响震彻整个新盖亚宫。
花园里的葳蕤草木也随之枝叶乱颤,剧烈抖动。一股黑烟从宫室的一角溢出,很快弥漫了半个宫野——
大火。
侍女们仓皇乱窜:“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
弗朗西斯大公受了惊吓:“妈妈!妈妈!火!”
他吵嚷着要往宫殿里跑去,早被大公妃忠诚的侍女拦腰抱住。
他急得满头大汗:“妈妈在火里呢,妈妈在火里呢!”
侍女也不由泪盈于睫,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殿下!可怜的弗朗西斯殿下啊……”
**
新盖亚宫失火的消息很快传开去。
与安德烈娅大公妃共同葬身火海的,还有玫瑰公国几乎全部的主战派老臣。
方彧听到消息,大为震撼。虽然她的表情仍是和平常一样寡淡僵硬,但却好半天没说出话。
“这回想来您一定不会忘的。”
……因为是遗言,所以会记得刻骨铭心吗?
方彧深吸口气:“洛林少校。”
洛林:“是?”
方彧合上眼:“请给我拿一块菠萝味的,您自己也随便拿一块吧,谢谢。”
洛林不合时宜地微微笑起来,把水果糖递给方彧,见对方脸色惨白,还颇为贴心地替她撕开了包装。
方彧含住糖,眼前的黑色渐渐褪去,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又在工作了——
洛林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德烈娅殿下居然这样有脾气。她是没落贵族出身,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想来也不是第一天看那些老头子不顺眼了吧。”
方彧想起什么,转过头:“洛林少校,裴提督和她……”
她犹豫了一下。
八卦虽然是人类的重要本能,但总不能说是一种好品质,何况当事一方又刚刚烧死自己。
而且,洛林也未必知道裴行野在公国有没有内线这种事吧?
洛林却了然道:“私下议论一位公国贵妇似乎不大绅士,但若是只议论长官嘛,倒没什么——何况他的私生活,向来是廷巴克图军官食堂里卖得最火爆的下饭菜。”
洛林说着咧嘴一笑。
方彧:“……”
她知道裴行野换女朋友的速度很频繁。
嘴很严的谢相易都曾憋不住,向她感叹过:“裴提督是怎么做到谈了这么多女友,却没有一任来他办公室寻仇的呢?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裴是一个普通的奥托白领,这种生活方式除了增加被扔臭鸡蛋的风险外,大概无可厚非。
但在保守派大本营的军部高层,他的举动就会显得比较显眼了。
裴的名声很好,只是在这方面一直饱受诟病。
——但裴行野私德如何和她无关,这不是她要了解的部分。
方彧:“啊,裴提督的那些事我也听说过。我想问的是,他和大公妃……”
“哎哟,我纯情的小阁下——您不会还想着,他和大公妃是真心相爱吧?”
洛林皱眉。
方彧一怔:“谁和谁真心相爱?”
……大公妃不是裴行野的内线吗?
“哎呀呀,”洛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裴提督这个人,哪里懂得什么爱情!”
爱情?……那些东西不是情报密语,是单纯的情话吗?
方彧脸色一沉,没想到出了这样大的错误。她擡起眼,洛林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眼看着话题离要询问的内容越来越远,且呈不可挽回之态,方彧低声:
“裴提督……不懂爱情?他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
“女朋友的数量和爱情往往是成反比的啊。”洛林忧愁地说,“阁下,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大开窍的样子?”
方彧一愣:“啊?”
洛林语重心长说:“裴行野先天不足,虽然心有百窍,但该分给爱情的那一份子,早都堵住锈死了——他只会叫人伤心落泪的。”
方彧:“哦。但是……”
洛林说:“没有什么但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和他在一起的女同胞都知道不会长久,她们图他的脸和钱而已,这种比廷巴克图赈济粥还稀薄的感情……”
方彧沉默片刻:“所以大公妃不是裴行野的内线,只是他的情人?”
“……”
洛林突然愣住,像一尊古希腊的武士雕塑。
半晌,他喃喃道:“您原来是想问这个?”
方彧:“但是情人这种关系,其实也相当于内线,是吧?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要我传话,却不发个邮件呢?”
洛林的表情诡异:“阁下,大公妃的光脑是受到宫内司监控的,说话必须有循规蹈矩,多一个字也不行。她的笔墨根本出不了宫,所以写字条也不成——所以只能找外人带话。”
方彧松了口气:“……哦,这样我就放心了。”
洛林:“?”
方彧按了按眉心,说:“我是担心大公妃要借着传话,搞什么计策。”
“我的将军!”洛林扶住额头,感情复杂地叫了一声,“哎呀。”
**
是日午夜,新盖亚宫。
弗朗西斯大公殿下身披传统礼服,手捧帝国之剑,出现在公国全境的光幕上。他身上全是花边和褶皱,显得很滑稽,像胖乎乎的古董娃娃。
身后伏跪在地的侍女紧紧护恃着他。
他目光呆滞,开口说:“予弗朗西斯四世……非有折冲之能将,实念生民之多艰……不敢有罪于天下……”
方彧站在会议室里,擡头看着屏幕。
“……愿受其戮,无害我子民。”
他磕磕巴巴地在提词声中念完,惶惑四顾:“完了吗?完了吗?妈妈呢?”
屏幕吓得赶紧一黑。
帕蒂查看终端,报告说:“阁下,对面发来了投降……诏书。”
邦尼特:“他们刚刚收回了星链!航运司向我军发出了进驻邀请。”
“唔。”方彧仍然有点疑虑,担心会不会有埋伏。
以烧死不掌实权的女殿下为代价,换一场成功的伏击战……
可能性应该并不大,但还是令她紧张,却又不能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她烦躁地搓了搓发辫的末梢,沉下心:
“进军!保持队形,不要放松警惕。”
方彧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公国是真的投了,还投得四脚朝天。
临时政府不但把公国的防御系统主动解除,甚至还把民政事务的最高裁判权一应移交给了方彧舰队。
尽管方彧窒息地再三拒绝,但对方一边拍马蹄子一边摆烂:
“我等都是戴罪之臣,阁下英明神武……”
公国时间中午十二时许,方彧的舰队正式下沉至玫瑰公国的大气层。大公治下的公民们纷纷推开窗子、仰起头颅,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这是自海拉·杜邦元帅率兵取道玫瑰港后,奥托的军队第一次进入公国境内。
来自奥托的死神舰队啸然从天而降,如黑色大鸟,振翅翺翔。
方彧进驻公国后立即与大公见了面——据公国的官员们说,那叫“会晤”。
入乡随俗,姑且就承认她与大公在新盖亚宫议事厅“会晤”了吧。
但这场会晤的水平绝对堪忧——大公吓得呆若木鸡,全靠礼仪指引官在一旁指手画脚。内政官说一句客套话,他含混地学说一句,说得七零八碎。
方彧看不得他那副受惊小兽般的样子,觉得很尴尬,很没意思。
他刚刚失去母亲,至少让孩子缓口气啊……
方彧这样想着,一摸裤兜,恰好有一块奶糖。
她起身绕过会议长桌,弯下腰,将奶糖塞给了大公。顿了顿,又觉得太生硬了些,于是又拍了拍他的手。
“……姐姐?”大公惶恐地说。
方彧低声安慰:“吃吧,没事的。”
大公剥开糖纸,咬了一口奶糖。
“什么味道?”方彧鼓励地问。
“嗯,甜的。”大公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
内政官大惊失色,好像想要阻拦,又忍辱负重地按捺住了。
——看他的神色,方彧严重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吃吧”,而是“大郎,该喝药了”。
方彧还是转过头道歉:
“对不起,阁下,可能殿下的饮食都需要……经过手续?我刚刚没留意。”
内政官赶紧低下头:“不敢,不敢……”
方彧:“……”
**
方彧与大公会晤的消息立刻登上了新闻。
视频中,方彧给大公糖果的那一段被反复剪辑——
保守派斥之为“对君权软弱投降”,而进步派则称赞其“不是敌对的君与将,是作为人类的一个母亲与一个孩童”。
方彧对此反应格外激烈:“母亲?孩童?那个小孩都知道叫我姐姐,在他们嘴里怎么就差了辈呢!”
当然,这都是联邦那边的新闻。
公国的新闻口径统一,整齐划一地怀疑方彧要毒死他们弗朗西斯殿下——
“殿下为了我国委曲求全,居然不得不接受一位卑鄙的共和分子的嗟来之食!这是国家的耻辱!”
“赐予食物是臣服的表现,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这些信量子神教的垃圾变态赢了战争,还要骑在我们脸上羞辱我们!”
“都是阴险小人出卖了大公!为了他们的一己私利丧权辱国……”
“奥托大帝肯定没想到,英雄的国度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年轻人骑在头上,肉食者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瑟瑟发抖……”
方彧认认真真阅读了很多网民评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