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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雪无声地点了下头,叹口气,继续洗碗。
“那陆一卿和白熙都对你……”窦米顿了下,“你怎么办?”
水龙头开太大,水渍溅到乔雪脸上几滴,她用胳膊蹭掉,“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干嘛,我还要高考,还要赚钱给我外婆和小姨,还要攒大学学费。哪有空想这些。”
“哦,我还以为你在躲着白熙。”
“躲倒不至于,你没发现白熙他人很幼稚吗?比陆一卿还要幼稚不可理喻,等以后他就发现,我这人没什么值得他喜欢。”
窦米想说她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但没找到适合的方式,就又拿出和乔雪拌嘴的套路,听不出矫情也很好地起到安慰的作用:
“那是,估计白熙对你就是始于颜值,毕竟你还有这张被老天偏爱的脸值得人喜欢。”
乔雪气极反笑,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浸满泡沫,往池里一按,“豆芽子,我听出来你是在安慰我,不过不需要,谢谢。”
窦米学陆一卿招牌动作,打了个响指,“宾果。”
外头飘来陆一卿的惨叫,他和谭丛比武划拳失败,单看被箍住不得动弹的手腕就感觉疼。谭丛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整天和窦永明比划,拳脚功夫突飞猛进。
一斌舅舅在边上看着,没想到这几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有点猫脚功。陆一卿在讲二十四式太极拳的十个要领,做起示范,老太太拄着拐杖,几只鸟儿停在脚边,她一走,鸟儿都飞了。
老太太直说这个好,强身健体,“老年活动中心那他们每天打的就是这个,我看人家身子骨都特别好。我要是早点学,也不用拄拐杖啦。”
白熙没练过,窦米教了他几下常用的少林拳,陆一卿用拳头撞了他几下,“太瘦了,弱不禁风。”
白熙就是吃了瘦小的亏,常受别人欺负,这下加入十一巷小分队,死活要跟着窦米练就好身手。
一个预备式窦米教他半天,站如松这词真的无法用在白熙身上,弱不禁风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就算站直了也看着没力量感。
窦米这个小老师还是以鼓励为主,白熙在一句接一句的夸赞中迷失自我,好像真的能手拿长刀英勇无敌。
江彧坐着无聊,也混到队最后,身躯正直站好。他没多大要学的意思,低着头看窦米少林拳小教学,学生还在懵圈,她自己着急的不行。
窦米终于明白窦永明教她的时候为啥动辄就怒了,换她,张口火气就涌向脑门。
江彧给她倒了杯端过来,“别着急,慢慢讲。”
窦米横出两拳,不方便拿,江彧配合她弯腰把杯口喂到她唇边,她说不上话就唔唔几声,他会意,撤走杯子。
她喊:“再接一杯。”
江彧就是在她背后支持的贤内助,端茶倒水,还要亲自喂。完事后,还剥了几颗荔枝,塞到她嘴边,哄着讲道理:“他们第一次学,一步一步来,哪有老师先把自己气到的。”
窦米不客气地拍了他小臂一下,江彧笑着挪走,故意问:“不吃了?”
“吃!”窦米扒着他的手往身前拽,一低头咬住他手里的荔枝,动作过猛,牙齿从他指腹划过,半含住指尖,轻一摩擦,勾人似的。
江彧那只手被摁着,没动,心里多少还是颤了下。窦米只顾着吃爆汁的甜荔枝,心思不在他这边,转头投身到教学的水深火热中。
江彧不想被晾到那,她去哪,他跟着去哪,自己在后面一拳一脚学着,前几式他一点就通,天生在这方面有慧根。谭丛在对面看着,鼓掌说他可以出师了。
紧接着,江彧就装作忘记要领,手脚僵得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套下来堪比跳机械舞,比白熙还差劲。
白熙刚学了几招,发现有个人学的比他还差,急不可耐来指教:“哥,我……教你。”
江彧推开他肩膀,目光越过到后面去,目的全写在脸上,“我要那个练得最好的小老师教。”
这不一句话就把窦米的注意力引过来了,她一板一眼,直挺起腰,肩下沉,两肘向前:“要迅速,后面这个动作拳心是向下。”
江彧被她指教得暗里陶然,脸上不加掩饰地浮起笑意,神态却淡静,“是这样么?”
“对,冲拳要快。”
下一个动作屈膝提起时,江彧眼神扫过她专心致志的脸,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发笑,脚下不稳当,身子一歪。
身边就是木桌,桌上还有没收拾的瓷碗,窦米全神贯注,眼看江彧没站稳,她身子朝前一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勾出他的……腰,安全感ax往自己怀里一拦,抱住了他。
底下真真切切的吃瓜群众看呆了,陆一卿拿了瓣西瓜,西瓜瓤塞进嘴里忘记嚼,甜汁顺着下巴往下流,谭丛看了数秒,右转脸,噗地蹦出西瓜籽。
这什么姿势?
公主抱。
霸总式公主抱。
窦米想了半天,拦腰把人抱住的刹那,院里竟响起结婚迎亲仪仗队专属的BGM——《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小号那高亢嘹亮的音色如雷贯耳。
一斌舅舅爱吹小号,各种谱子牢记于心,坐在小马扎上歌曲串烧切歌切地灵活自如。
乔雪和她的小姨拿着手机在听书,喜马拉雅APP里主持人在念:“九王爷,九王爷!”乔雪完美错过武术教学,只撞见窦米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江彧。
她诧异地咦了声,左耳在听古早言情小说,右耳在关注现实,整个人有种在爱情小说和现实的边界而产生的撕裂感,她说道:“看吧,霸总就是这么抱他的小娇妻的——”
“谁说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小说照进现实,现实居然比小说还要甜。”
乔雪赶紧拿手机咔嚓咔嚓拍来两张,对着照片居然像希腊里的那喀索斯顾影自怜道:“这个姿势真的抱到我心巴上了。”她又开启乔式发言——总有一天,我的霸总会公主抱把我抱起来。
江彧耳朵红红的,日光在周身渲染成暖色,降在他身上,仿佛能看见慢慢流淌而过的时间。
少年耳根发烫,挨着她站,若即若离又不舍走,和同样张惶四顾的窦米碰上视线,双方的脸都蓦地红起来。
无人发觉,只有两人手足无措同步坐下,佯撑镇定,垂落的手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猝然相撞,心跳在一刻受惊弹起。
江彧恍惚回神,拿起桌上的纸杯急忙低头,喝了两口心里的燥意灭了,身边传来窦米困惑的声音,“这是我的杯子。”
他刚刚还用这个喂她喝水了。
蹭的一下,江彧脸上一把红云烧起来,烈火干柴般,他全身都怔住了,眼神平平不敢侧目,仿若眼前人在正对面,他说道:“对不起。”
窦米勾唇笑了,贴着他红耳朵说:“没关系。”
他整个人屏息,扭头就碰上她的灿若繁星的目光,心魂难定,何尝是他一人?
窦米视线上飘,落到他那润泽的唇上,唇形漂亮,清水润过,像雨后藏在枝丫的果,嫣然红透,她心生感叹,生了好一副美男皮囊。
午后院里,一斌舅舅在吹小号。小姨说他一直想进婚礼仪仗队,年轻时靠吹小号的技艺,常去镇上行事。但是人家仪仗队都要求颜值,一斌舅舅相貌不佳被辞退好几次。他也就只能在家吹吹号。
乔雪开玩笑道:“说不定几年后我小姨就结婚了,到时候要一斌舅舅当仪仗队领事。”
谭丛喊了声:“就是,以后我结婚仪仗队就叫你。”
陆一卿也接茬:“我也是!舅儿等我以后雇你,我回家就联系我爸,家里要亲戚结婚,你马上就能上岗吹号。”
开玩笑的都是两个男生,窦米在太阳地晒得头脑发胀,刚才的心悸没过去,她见缝插针在大伙安静后,喊了句:“我也是。”
大家被她逗笑了,小姑娘大胆发言,什么都敢说。外婆笑的慈祥和善,摸着自己满头花白的发,问:“你也要跟舅舅吹小号吗?”
“我结婚叫舅舅当仪仗队呀。”
几个长辈笑声阵阵,小辈们也笑翻了天。
窦米给自己挽回面子,凶凶地说道:“笑什么,不许笑,我又没说错。”
江彧摸了摸脖子,想替她挽回点尊严,不太自然开口:“……我结婚也叫舅舅来。”
谭丛在给杨贝芊削水果皮,话赶话道:“他俩会在一个邀请函上,一场婚礼就够了。”
大家都笑起来,院子《婚礼进行曲》曲谱响彻,小号一吹响,惊天动地。
窦米的心脏振幅也惊天动地,重重地一声敲击,余音如湖上涟漪漾起又沉平,她不经意回头看,和江彧四目相对,他坐姿不似方才的拘谨,双目低垂,在看着她笑。
那不落实地的晕眩感卷土重来,他们谁也没告诉,各自心里仿佛台风过境,尘土飞卷,唯有对方的面容清晰,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