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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凉的指尖在发辫中穿梭,她的心像飘升的红气球,在城市高楼的空隙里叠起荡落。
“好了吗?”窦米摸了下后脑勺,辫子没抓到,抓到了他的手。
两人突兀地碰到一起,一秒两秒后,同时收回。地上两道相撞的手臂影子,分开得属实窘急。
后来,她每次看见铜钱草都会想起这一幕,和这一晚小心谨慎不让心思泄露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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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上,王角落在抽查背诵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前一个被叫到的同学背到:“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
“下一个。”王角落突然袭击喊停,“窦米。”
她信心百倍站起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下一个,陆一卿。”
陆一卿倒背如流,气势磅礴,背完书又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王角落说道:“这都是小学背过的,有什么可骄傲。来背一下《离骚》。”
翻遍语文所有必修书,“离骚”二字让高中生闻风丧胆。
陆一卿上一秒像个耍杂技的猴子,下一秒面对观众抓耳挠腮,如忘记动作般,“啊……”
其他同学落井下石想笑又不敢发出声,窗外正逢1班人上完体育课,途径门外。
江彧在末尾,脱离前面吵闹的人群。他今天穿了件纯灰色卫衣,露出两截极具美感的精瘦手臂,白白净净只是站在那就很赏心悦目。
窦米正想他的名字,擡头就看见了他。
心里发毛,拿笔就涂掉画在书页上的小鱼和豆芽的简笔画,手脚慌乱,直到看不出涂鸦的痕迹才放松下来。
这一点都不像她,还没开仗就已旗靡辙乱,她问道那句,昔何勇锐今何愚。
与其去想不相干的事,不如研究书里的文言文,英雄落幕,她哀神忧伤,又从辛弃疾的“想当年”开始……
非上课时间四人都在一起,中午在食堂吃饭,陆一卿没来,他的风水宝地没人占。江彧和谭丛买二楼的拉面,碰见乔雪,她跟着一块过来。
谭丛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跟我没关系啊,是江彧同意的。”
乔雪迫不得已,老师拖课食堂没有空位才舍下脸。窦米在她眼里完全是空气,端着餐盘就想坐江彧身边。
说那时迟那时快,窦米抢得先机占据半边凳子,而乔雪的餐盘已经放到桌上,窦米当没看见,抻胳膊自言:“唷,今天套餐不错。”
乔雪怅怅不乐地端走,坐到一边。
周末培优,靠窗两侧一排三个座位,窦米前天晚上没睡好,在教室外给江彧说的是,一会要坐里面,她要再回个笼。
半道又见乔雪,一排剩下两个位置,窦米要坐里面的话,江彧就在中间,和乔雪是同桌。
这不行,不能让乔胜男得逞。
窦米一狠心,推着江彧去里面,自己跟死对头坐了一上午同桌。
下课,杨贝芊来找窦米聊天,说笑起她来:“你这女侠够憋屈,跟乔魔头待了一上午还能相安无事。”
“我讨厌培优,讨厌合班补课。”
“你是讨厌江彧和别人一块上课吧,小心眼。”
正是室外温度最高的时候,炽光兜头而下,刺痛眼皮,窦米趴在走廊栏杆上,浑身被晒得暖洋洋,她揉了揉脸。
看见尽头乔雪的背影,她问:“你们都说乔胜男是女神,她是哪种类型的?”
“甜美那挂吧。”
窦米睁开双眼:“那我呢?”
“可爱。”杨贝芊捏起她脸上的软肉,“你更可爱一点。”
“那万一江鱼不喜欢可爱,喜欢成熟的。”
这种设想把杨贝芊难住了,她愁着不会解惑,窦米已经豁然开朗,“管他呢,本女侠独美。”
杨贝芊还处在上个话题,窦米精神焕发,哼着五月天的歌走了。
白光倾城,似水灌进露天楼层,瓷砖打扫得锃亮,不见粉屑。窦米蹦跳欢脱,迎面遇见抱着零食的好友,抓一把人家的薯片。双方关系亲近,料想窦米兜里指定少不了吃的,逮住她,手伸进校服口袋,抢一把糖才算扯平。
那是种清朗纯粹的笑声,像云翳后漏出来的太阳光亮,迢迢穿透而来,烁烁闪动,让人闻声倍感愉悦。
几场阵雨过后,气温上升,正式从草长莺飞的春天转夏。
江彧钢琴复赛那晚,窦米特地准备了半天,在意识到自己过分在意时,钟表时针转过几圈。
只是换衣服就换了几小时。
以前的裙子穿了好几年,款式不时髦入不了眼。又半小时过去了,暮色攀上天穹,卧室一地狼藉,衣裙从床上垂到木质板,裙摆像朵娇艳的菊花飞散,衣柜门打开,窦米钻进衣服堆里,双手乱刨。
杨贝芊回家拿来一件:“这件怎么样?我一直没穿过。”
窦米转头。
那是一件青竹绿旗袍,简约盘扣,三圈珍珠绕在胸前,复古色衬得肤白典雅。
窦米看到的第一眼惊艳:“好好看。”
让第二眼:“太淑女了,太温婉了,和我太不搭了。”
杨贝芊举着衣服在她身上比了下,很合适,她俩从小就互换衣服穿,尺码一样的。
“偶尔换个风格也好呀,你不是说万一江彧喜欢成熟稳重的,那你穿着试试。”
窦米终于松口,“好吧。”
时间不够,杨贝芊帮忙给她盘发,化了点淡妆。
穿不惯高跟的鞋子,下了车,去往琴房那段小路,绊了两次。快走到门口,又崴了下脚。
“什么破鞋再也不穿了。”窦米欲哭无泪,“当美女的代价好高好辛苦。”
日落西沉,街里街外是不一样的热闹,作坊门口几个老人在布棋局,下班的中年人在买菜,和老婆婆嘘寒问暖,聊起疯长的肉价,收成不好的果蔬,近两天的气温天气。
窦米买了束向日葵,穿着靓丽,怀着美好期盼奔赴一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