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1/2)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回到侯府后,许长恒打听到与赵宣朗在侯府最信任的下人是一个名唤张以的仆人,此人年岁并不大,大约四十余岁,亦是壮年。之前赵宣朗不到周岁时被抱出侯府,后来在南方的谈州流浪多年,正是这个张以帮赵家将他寻回来的,而在他与赵家相认后,张以便也留了下来,并跟在了赵宣朗身边。
而他平时与赵宣朗形影不离,但这次赵宣朗出门却并未带上他,也就是说,在她发现药罐有毒之前他就在侯府。依她推测,帮赵宣朗给元娘下毒的这位应该就是这张以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吴映雪,但叮嘱她要向赵宣明保密,只是要提点他要抓紧夺爵:“虽说赵家的这些恩怨与咱们并无关系,但他们如此欺负赵公子,我实在不忍心,只是他如今势单力薄,若是被他知晓赵宣朗要对元伯母下手,只怕他在一怒之下冲动行事,倒不如让他更理智些。”
吴映雪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放心吧,我知道要怎么说,只是没想到他们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其实这件事应该是赵宣朗一个人做的,赵勤夫妇不知情。”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忙活的霜儿,问吴映雪道,“霜儿可靠吗?”
“应该是可靠的。”吴映雪细想后道,“她虽然自小在侯府长大,但却是赵勤将她买回来做丫鬟的。依她所说,她的身世也极为可怜,好像是在她小时候她母亲病重,而她父亲又偏是个赌徒,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后来为了躲债还独自逃到了外地,抛弃了她们母女二人。后来在她七岁时,为了替母亲采药,她瞒着她母亲去了山里,不想竟在山上走失,后来还被人拐子骗到了外地,直到赵勤将她买了下来并答应送她回家。但等她凭着记忆找到家里时,却发现她母亲早就亡故了,只好随赵勤来了侯府。原本她也只是在外院的厨房做烧火丫头,直到赵公子和元伯母回来后才来了这馨院。听起来,她一直都觉得是赵勤救了她的性命,但对赵夫人却并没有什么好感,反而在照顾元伯母时尽心尽力十分细心,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妥。而且元伯母也十分喜欢她,两人相处不像主仆,更似母女。”
若是霜儿只是一个普通的烧火丫头,赵勤怎会特意将她调到这内院来照顾元娘,她仍觉得有些奇怪,道:“这么说来,她应该算是赵勤的人,还是要当心些。还有赵宣朗的人,更要小心。”
吴映雪点点头,想起一事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前天晚上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馨院外探头探脑,我便多看了两眼,霜儿当时也发现了,低声骂那人什么老不正经,我问她时她说那是二公子身边的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能当她爹的人了竟然还觊觎她的美貌,难道那个人其实就是来踩点的张以吗?”
“看来最好还是找她问个清楚。”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今天打碎了药罐,霜儿她对我并不满意,她还是与你最亲近,等一会儿我会出去一趟,你借机找她问问那人是不是张以。”
吴映雪担心问她道:“你怎么又要出去?”
“这是之前与中泽约好的。”她解释道,“他曾遇到过言郎中,言郎中说他有大理寺的门道,可以帮我们与安川传信,我今晚去见一见他,放心,中泽会陪我一起去。”
很快就到了暮晚,好在侯府虽对自家下人管束极严,却放任她这个客人来去自如,故而她顺利地与陈中泽在侯府门口碰了面,两人边说边往言郎中的住处而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言郎中的住处竟然离侯府极近,只隔了两条街而已。
言郎中并不在家,但他家的院门是虚掩着的。
陈中泽一把推开了门:“他之前说他经常会给邻里看病,不一定一直在家,若是家里没人便直接去屋里等着便是。”
屋子里的烛火还燃着,甚至桌子上还有只吃剩了一半的饭菜,果然是临时出门的。
“我在这里等着便是。”她对陈中泽道,“你先回去吧,我担心王大左他们会突然回去,有你在还放心些。”
陈中泽的确担心宋汐她们的安危,但嘱咐她早些回去后便离开了。
她独自站在门口等言郎中回来,又瞥见了桌子上的饭菜。
看起来是一菜一粥,但粥是清汤寡水,菜亦是残羹冷炙,看着便没有胃口。
再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处处是将就与应付,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可言郎中这些年四处游医,还曾是相国府的座上宾,照理来说不该过得如此清贫才是。
他定然没有将心思放在钱财上,又将所得都用在了寻找何筠和她孩子的下落上,这才过得如此简单又拮据。
当年他为了何筠抛弃了与何姐的情意,更因一时疏忽害得何筠和赵勤的孩子被人抱走,他心中定然愧疚难当,这些年过得亦不如意,也许只有这样他心中才会好过些。
她正沉思着,突然听到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以为是言郎中回来了,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言郎中的脚步声不会这么有力。
正在她回头时,已经为时晚矣。
有个人影蓦地闪了进来,“啪”地一声关了门并上了闩,一双得意又恶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屋子里的烛光已然足够她看清眼前人的样貌,更何况那声音还是熟悉的,她惊愕万分,亦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赵宣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宣朗唇角一扬,语气得意而玩味:“当然是来找你的,你不是说如今你与本小爷是自己人了吗?既然是本小爷的女人,自然是睡过才算数!”
他刚说完,便猛地朝她生扑了过去。
她心下惊惧,连忙躲闪到一旁,但这屋子里本就狭小,根本无处可躲,很快地,赵宣朗便将她逼到了角落之中。
赵宣朗以为自己即将得逞,轻蔑道:“本小爷找人盯了你一天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你跑什么?若非有把柄在你手里,就凭你这三两姿色,本小爷根本就看不上,如今可是便宜了你,懂吗?”
她看着赵宣朗,将手背到了后面,小心地摸索着不远处竖着的一根扁担,方才在躲避时她便看见了这里竖着什么东西。
终于将扁担抓在了手中,她暗暗松了口气,警示他道:“赵宣朗,你应该听说过,我是曾被皇上赐婚的妇人,你若敢对我做这样的混帐事,定然是做不成武平侯府的主人!”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狱里的那个杀人犯抗旨了吗?如今谁还不知道,你就是一个为了嫁高门大户而不知廉耻地主动爬上男人床上的小戝人,什么名份礼仪也都不在乎,不然那安家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媳妇?”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一边向她步步逼近,一边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衣裳,“你若觉得自己还能更不要脸,便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我便说是你勾引我在先,看看旁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的脸在晃动的烛光下狰狞而嚣张,不由她再开口便扑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擡起胳膊,猛地将手中的扁担用力挥了过去,堪堪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赵宣朗吃痛,惊叫着捂着脑袋弯下腰来。
她借机又将他一脚踹倒在地,随后向门口跑去。
但就在她要开门的刹那,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她原以为是言郎中回来了,但没想到来人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那人的身份,因为他四十余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武平侯府的下人衣装,而且一进来先是关心地看了一眼赵宣朗,随后凶神恶煞地盯上了她。
她心知不妙,擡手便向那人挥去了扁担,但她的先发制人并没有任何用处。
身后传来了赵宣明的怒吼:“张叔,别让她跑了!”
其实不待他提醒,张以便已经对她动手了,只见他一侧身便躲开了她挥来的扁担,而后毫不畏惧地朝她大步跨去,一手夺下了她的扁担,另一手捏住了她的肩膀,只稍一用力便将她甩到了地上。
她的头撞到了地上,一阵痛意袭来,她只觉天旋地转,背部和双腿受的疼都不算什么了。
赵宣朗揉着脑袋走了过来,踢了她一脚愤恨道:“张叔,把她给我绑了!”
张以默然点头,在门口找到了一条麻绳,将她拖到床上后绑住了手脚,再三确认她再无还手之力后才对赵宣朗道:“我看这屋子不像是她住的,应该是别人的,公子动作快点,老奴在外面守着。”
赵宣朗摆手让他出去,看着她狞笑一声,继续扯身上的衣裳:“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本小爷才不稀罕,若非你来惹我,我今日还不用平白脏了身子呢?不过,还别说,本小爷风流多年,确实还没碰过有夫之妇,也算稀罕不是……”
说话间,他已经脱光了上衣,继续喋喋不休道:“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倒人胃口。”
自被张以摔到地上后她便忍痛一声不吭,假装自己半昏半迷,免得会被对方又强加暴力,既斗不过便只能保存实力。
再也听不到张以的动静,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突然开口问他道:“公子可认得云向迎?”
正在脱裤子的赵宣朗蓦地听到她冷静非常的声音惊了一跳:“你说什么?”
“公子应该认得云向迎吧,倘若不是他横刀夺爱,如今公子便是当今驸马爷,想要爵位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担心惊动在外面守门的张以,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我有让他将驸马之位对公子拱手相让的法子,公子可有兴趣?”
赵宣朗手提裤腰带,一时间琢磨不透她又有什么心思:“你还有这种本事?”
“当初他被相国府的人刺杀,是我与他一起躲在仙姑山的,而那里就是他精心策划的与公主偶遇之地。”她不徐不疾道,“而且,他的腿疾也并非是公主医好的,他的双腿其实并无大碍,只是从小便假装瘸了而已。”
赵宣朗听得一惊一乍又喜出望外:“你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我与公主也认得,之前我的婚事也是她向皇上请来的,若是公子愿意,我可以在公主面前证明云向迎与公主的那段传奇情缘不过是他的精心谋划而已,到时公主定然会对他失望透顶,”见对方显然动了心,她继续道,“而且云向迎不过是一介商贾,无论出身还是相貌如何能比得上公子,皇上只是利用他除去云相国而已,如今他也没用了,此时正是公子夺回公主的最好机会。”
赵宣朗听得心动不已,但还是有几分理智在,质疑地问她道:“你会这么好心?可是在诓我?”
“若公子就此作罢,我说到做到,否则任君处置,”她的目光适时冷了几分,“但若是公子还要坚持对我动手,那只有鱼死网破。”
赵宣朗被她最后凌厉而绝然的目光震得心下一寒,下意识地便向后退了一步,方才好不容易才生起的几分兴致也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尽是对驸马一位的死灰复燃。
迟疑了片刻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你等着,我先去问问张叔……”
果然,无论是对元娘下毒还是对自己下手,都少不得那张以的一份功劳。
正在他要转身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这次闯进来的不再是旁人,而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言郎中。
一眼便看到了裸着上半身的赵宣朗和床上被绑了双手双脚的许长恒,不必问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茶壶便向赵宣朗扔了过去:“你这混账!”
虽然赵宣朗惊叫着躲了过去,但是茶壶在他脚下应声落地,碎了一地的残片,冰凉的茶水亦溅了他一身,让他猛然回神撒腿便跑,连衣裳也来不及拿。
就在他要夺门而逃时,言郎中已然抓起了一只茶杯要往他身上丢,但不知为何竟没丢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眼前跑了出去。
但赵宣朗一出门便被人给猛踹了一脚,霎时摔倒在地。
屋内的她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还是听到了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声音如此熟悉,竟是云渠,不,是林宵。
她正愕然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时,愣怔了许久的言郎中终于回过神来,冲出门去拉住了正对赵宣朗拳打脚踢的林宵:“别打了!快,许捕快就在屋里头……”
趁着此时,原本被林宵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张以挣扎起身,拽起赵宣朗便向院子外跑去。
林宵无暇再顾及他们,一个箭步到了屋中,很快便借着烛光发现了她。
他连忙跑过去替她解开手脚上的麻绳:“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稍一迟疑后,林宵才道:“我听说你如今住在武平侯府,便去那里找你,恰好见你出来,便一路跟着,直到来了这里。我原以为你是约了赵宣朗在此见面,哪知言郎中突然出现,说这是他家,我这才意识到你可能出了事,是我太愚钝,这才害你……”
“明明是你救了我,千万不要自责。”安慰了他之后,她道,“听说皇上念你检举云相国有功,提了你在户部当差,还没机会好好恭贺你。”
林宵看着她,眸底情愫复杂,半晌才道:“朝政复杂,我不知是福还是祸,在我心中,真正值得庆贺的……原本只有那道赐婚的圣旨而已。”
她蓦然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深意。
直到此时,她才看出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并不止有故人情谊。
默然良久后,她终于想通了一些事,不可置信地问他道:“所以,那天在云向迎私宅中,你之所以将我和安川逃跑的方向透露给云家的人,并非为了向云向迎投诚,而是,而是根本不想让他带我离开,是吗?”
那天渝心公主将她当着众人的面带到了云向迎家中,而安川为了救她出来也混了进去,后来在他带自己逃走时,云家的护卫却突然赶到,他只能孤身留下来断后,也因此在那里被污蔑成了杀人真凶。
可原本他也能逃出来的。
后来她便怀疑过林宵,因为只有他看见了安川带自己离开时的方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
林宵沉默不言,却是默认了。
她心中一凉,尽是失望:“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云向迎要陷害他,虽然他与你并无故交,却也并非你的仇敌,你明明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的……”
林宵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既夺所爱,怎非仇敌?”
从未听到过他如此冰凉冷漠而又充满恨意的语气,她一怔,指尖不由发凉:“你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从来只是姐弟之情,又谈何夺之一字?”
“我只知道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你是唯一的那一束光,那时我的确将你当作我的兄长与知己,可后来你走了,我的光没了,所以才死不足惜,只是老天不肯收我,我才能再活一次。”林宵看着她,向她步步逼近,眸中的渴望近乎疯狂,“没想到上天又让我遇见了你,而且,你竟然还是个女子……你不知道我在知道这件事后有多欢喜,我用了许久才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你是女子而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因为我想成为让你想要依靠终生的人,想与你两情相悦,想拥你入怀,想与你白头偕老……可是,为什么你的眼里却有他?我无法看着你与那人越走越近,明明是我最先认识你的,凭什么我不能成为你最重要的男人?”
她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墙,再也退无可退,看着他的失态心痛不已:“林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必如此,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见她悲悯地看着自己,他知道她又在同情自己,压抑在心头的怒气无处发泄,只能一拳打在了她抵着的墙壁上:“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要你的可怜,我要的是你,是你!”
似乎能听到他的拳头骨节断裂的声响,她忍不住想要去查看他的伤势,但擡起的手终究还是在本能地擡起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再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了。
她一狠心,道:“你应该知道,我拒了圣旨,是因我早与安川成亲了,故而我已是有夫之妇,更是因为就算我尚在闺中也无爱人,也定然会请皇上收回圣意,因为我既不爱你,又怎忍心让你娶一个心中无你的我?更何况,你还有大好前程,日后想谋什么样的亲事都会有的,也定然会有心里眼中满是你的姑娘想要嫁给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