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2/2)
竟如此恶毒,会是谁呢?
陈中泽也没有看清:“那人身手挺好,来去自如地,看身形应是个壮年,不过若是让我出手,想来他也跑不掉,但是老大特意叮嘱过我,说是若对方没有在明里动手便切莫与之纠缠,否则只怕对方会在被识破身份后痛下杀手,为了大家的安危,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放他一马……”
“是赵家的张以。”夜色里,潘柏快步而来,道,“我跟着他一路到了城门口,眼见着他出了城门。”
“这个时候还能出城门?”陈中泽惊疑问道,“不是宵禁吗?他不过是个侯府的仆人,也能这般轻而易举地出城?”
“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她心中愈发明朗,对他们道,“既然对方认为自己已经得逞了,那咱们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中泽,潘大哥,你们先去睡觉吧,明天一早还有大事请你们去做,如今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
他们前脚刚离开,隔壁听到动静的吴映雪已经披衣起身,开门后见她就站在门外,惊讶问道:“怎么了?方才他们说什么?”
“映雪,我都想明白了,如今若是想要救元娘,只能请刘姨和何姐了。”她神色肃然,无奈道,“是时候告诉她们实情了。”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吴映雪只是在稍一迟疑后便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两个多时辰后,天色微亮时,在鸡鸣狗吠声中,武平侯府朱漆大门的门环被“咚咚”叩响,打破了几条街的沉寂,随后,两个女子洪亮的声音亦隔着红砖灰瓦传进了高墙之内:“赵勤,你快出来!”
何姐和刘厨娘气如洪钟,很快便吵醒了周围的几户人家。
一向镇定坦然的赵勤脚下有些匆忙,见了她们后神色微微一变,转瞬便在朦胧晨光中恢复如昔,和善地问她们有何贵干。
何姐冷眼看他:“让我们进去,我们有话要说。”
赵勤不为所动,仍面色淡然地追问道:“有话在这里说亦是一样。”
刘厨娘哼了一声,刻意扬起了声音:“是吗?有关你那为了你而抛弃一切的发妻,有关自小便失踪不见的你的骨肉,这些也都能在这里说吗?”
附近已然遮遮掩掩地有了看热闹的人,正向侯府大门这边探头探脑。
赵勤见她们来者不善,稍一思量后道:“这样吧,前面有家茶馆,咱们进去坐坐。”
何姐与刘厨娘对视一眼,同意道:“带路吧。”
赵勤却脚下未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下:“只有你们二人吗?”
“你是想问我闺女和周丫头?”刘厨娘盯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她们去府衙了,你应该知道她们要去见谁又要问什么。”
赵勤面无表情地没有回应,只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家严山。
严管家立刻会意,默然退去。
赵勤这才擡脚,请她们向前,带着她们向不远处的茶馆而去。
清晨的茶馆空空荡荡不见一个客人,仍有倦意的小二见来客是赵勤,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三人带到楼上最靠里的雅间,满脸的困顿在拿了赵勤赏银后顿时消失了,立刻再三保证不会让人轻易打扰他们后便离开了。
看了一眼她们后,赵勤开门见山地问道:“二位想说什么?”
何姐正襟危坐,神色难掩激动:“筠姐还没死,她就在你家里,对不对?”
赵勤神色微动,却很快平静下来,不答,算是默认了。
刘厨娘猛然站起,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怒道:“你竟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何姐亦站起紧攥了拳头,只等着他反击时再给他一拳。
但虽然右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掌印,赵勤却冷静地受了她的一掌,既不惊也不恼,仍是默然无言,根本没有回击的打算。
见他如此忍气吞声,两人一时也没了出手的缘由。
甚至没有摸一下自己那发烫的脸,赵勤的语气仍温和有力,让人不得不静下心来一般:“坐吧,二位想知道什么,我如实相告便是。”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忍了怒气慢慢坐了回去。
何姐声音哽咽问道:“她脸上的伤,还有腿伤,是怎么来的?”
在过来之前,她们已经听许长恒解释过,知道何筠是为了救孩子才受了伤,但那些毕竟只是推测,她们想知道细节。
赵勤似早有准备,稍一沉默后便回道:“为了救俭儿。”
俭儿便是他与何筠的孩子。
正如许长恒所推测的一般,当年他与何筠历经千辛万苦才打听到他们的孩子就在武平侯府。但武平侯府将赵俭护得很严,从来不许任何人将他带出府,为了将孩子救出来,他们只能想办法先进到侯府去。
而在他们来京城的路上,曾在城郊的一个庄子结识了一位病入膏肓的妇人,那便是霜儿的母亲。何筠心善又聪慧,提出让她假扮成自己与赵勤去侯府求助,这样既能帮她治病也能取得侯府的信任。
后来霜儿母亲的病症还是没有丝毫好转,但赵勤却在此期间确认了被侯府收养的孩子正是他与何筠的骨肉。在霜儿母亲病逝后,为免夜长梦多,他与何筠开始谋划如何将孩子救出来。
那一晚很快便来了,杨岁英的兄长在前厅宴请客人,只有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在寝居,这是最好的机会。
照着他们的计划,那晚何筠先随着前来赴宴的客人混进了侯府与赵勤会合,而后她打扮成了侯府的婢女藏身在杨岁英兄嫂的房间里,并将房间里的焟烛换成了她带进来的,而那根焟烛早已掺杂了迷药,只要一点燃,不过多久闻者便会昏迷。
届时,何筠便会抱着孩子出去,再将赵俭交给外面的赵勤,到时两人再趁宴席结束时假作来赴宴的夫妻离开侯府,只要能出得了那道门,侯府便再也不能将孩子给追回去。
因为孩子身上本有胎记,可杨岁英的兄嫂虽对此心知肚明却不敢声张,因为他们知道孩子来路不明,担心孩子的亲生父母会因那胎记而寻回骨肉,故而不仅将此事对外隐瞒,而且还特意用与孩子肤色相近的膏药将胎记遮掩住,叮嘱下人对孩子只擦下身不沐浴,就连一直帮着其嫂照顾孩子的奶娘也不知晓。
故而,只要他们能将孩子抱出侯府,就算后来被杨家追到,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孩子抢回去,毕竟众所周知,没人听说过侯府的孩子身上有任何胎记。
他们的计划本来还算周密,但人算不如天算,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杨岁英的兄长在那晚竟然撇下宾客提前回了寝居。
原来他发现自己妹妹待赵勤似有不同,故而特意派人查了他在还俗之后的种种经历,这才发现他和他的娘子是为了寻找丢失的孩子来到了京城。而且,他还意识到他们的孩子很可能就是自己收养的那个。
在再三思虑下,他有意要将孩子归还给赵勤夫妇,这也是他一直收留赵勤的原因。但奈何他的妻子抵死不从,为此那几天两人在私下争吵过多次,而那一晚,他便是有意要强行将孩子从妻子的手中抱走还给赵勤,为此还特意支走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一如以往,两人又因此起了争执,屋子里燃烧的焟烛起了效用,两人渐渐神智迷离,而就在他动手从妻子手中抢夺孩子时却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烛火,一时间大火腾然而起。
迷药再加上浓烟,杨岁英的兄嫂很快便昏倒在地,而一直躲藏在房间中伺机而动的何筠在大惊之下慌忙抱起孩子欲从窗口逃走,可虽然最后她的确保住了孩子,但还是在那场大火中受了伤。
“她逃出侯府后,我才发现孩子也昏迷了,为了救他,我只能暂时留在侯府,因为那里能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后来,孩子无碍了,但她却不肯再见我,因为她觉得被毁了容,腿脚也不方便,为了不连累我,竟固执地要独自一人离京而去。”不知何时,赵勤红了双眼,一向平静若水的语气里也染上了哀伤,“我留不住她,为了孩子的前程,只能留在京城,想借侯府之力为俭儿谋一个好前程。”
他虽说得悲伤,但两人眼中的质疑却不少半分。
何姐冷哼了一声,道:“听起来,你抛弃发妻入赘侯府竟是被我堂姐逼迫的,可若是你真心待她,为何不追随她而去却一定要留在这里?说得倒是好听得很,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到了你的嘴里竟是为了孩子因为她!”
赵勤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无奈的苦涩:“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刘厨娘问他道:“这么说来,赵宣明便是俭儿?”
赵勤却摇头,道:“他不是。多年前,俭儿与杨岁英的孩子被人抱出了侯府,我便再也找不到俭儿了,赵宣明不过是她收养的一个弃儿,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这才让她的养子冒认了侯府血脉。”
何姐与刘厨娘对视一眼,并不觉得意外,两人又问他道:“所以,你们还没有找到俭儿是吗?”
赵勤长叹一声,黯然摇头。
两人互看一眼,没有再追问,刘厨娘神色一沉:“他,是你派人杀的?为何认罪的人是何筠?”
虽然她并未提及姓名,但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何姐心下一紧,悲从心头起,双眼蓦地一红。
刘厨娘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了从她的指尖传来的温暖,何姐渐渐稳住了心神,等着他的答复。
赵勤却并未回答,他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果然没过多久,侯府管家严山便匆忙上前,俯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公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她们和大公子还在府衙外等着,官府不让见。”
确定了许长恒与吴映雪的确去府衙找元娘,赵勤不动声色地挥手让严山退下,回答了她们的问题:“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她亲自承认她便是真凶。”
与此同时,城东一家同样在清晨便开门迎客的茶肆中坐着原本应该正在府衙外求见元娘的许长恒。
真正与吴映雪去府衙求见元娘的人其实是李锦合,但因着李锦合与她身形相似而且还特意扮成了她的样子,故而并未近处细看的严山没有发现。
只有这样,此时她才能瞒着赵勤将他的夫人约到此处。
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两个人,甚至连掌柜伙计都不在,而她便是其中一个,此时,她神色淡然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开门见山道:“元娘并非真凶,夫人应该也十分清楚。”
这茶肆中的另一位客人,便是武平侯府的主母杨岁英,只见她清丽而和善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不知所云地问道:“小姑娘,你我并不相识,这一大早地将我约至此处,只是为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吗?”
见她佯作糊涂,许长恒更直接地问她道:“夫人其实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吗?”
杨岁英微有一怔,但只是一瞬而已,她端庄娴静的面容便一如之前般无辜而不解:“真实身份?侯府下人而已,能什么身份?”
“若夫人当真认为她只是个下人,怎会因为晚辈在信中说我知她杀人的真相便如约而至?”见她仍有推脱,许长恒对自己原本的推测愈加肯定,也不再与她拐弯抹角,道,“说起侯府的下人,府上这两天有个举足轻重的下人突然不知所踪,夫人定然有所察觉吧,那个人才是杀害言郎中的真凶,而且他似乎还是贵府二公子素日里最为信任的仆从,若是他落在官府手中,只怕二公子的承爵之梦又要碎了,毕竟为了权势名利而杀人灭口并陷害兄长的宵小怕是没资格承袭侯爵之位的。”
眼前这个名誉京城的诰命夫人看似平易近人秀外慧中,其实与她的夫君一般城府极深,他们都戴着伪善的假面,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露出真面。
果然,听她提及张以与赵宣朗,一惊之后杨岁英脸色大变,但还是强忍了怒气斥她道:“你胡说什么?!此事怎会与我儿有任何关系!”
看起来,她的确也知道张以是真凶,只是不相信赵宣朗被牵扯其中,或者是她也怀疑赵宣朗或有嫌疑,但并不确定。
许长恒微然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了话题,道:“昨夜,那张以偷偷溜到了我们的院子,他在我们的水缸里下了毒,试图毒死我们所有人。”
杨岁英怔然,她显然并不知道此事,可很快便镇静下来,秀丽的眉目间多了几分不满,道:“姑娘此话,可是要陷我武平侯府于不义吗?据我所知,我家下人应该与你们这些从小州县远来的百姓并无任何瓜葛,就算他做了什么有违律法的荒唐事,那也是出于私仇,与侯府并无关。”
“我们与张以何来私仇,是赵侍郎不肯放过我们而已。”她眉眼微冷,道,“他想除去我们所有人,只为了守住他的秘密。”
杨岁英对他们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但此时却意识到了她的来意,冷笑了一声道:“你若有证据,可以直接去官府告发,我武平侯府向来公正无私,断然不会庇护你口中的杀人嫌犯。”
她缓缓摇头:“我没有证据,也无法告发任何人,这一次只是想用赵侍郎宁愿杀人灭口也要守护的秘密来请夫人帮个忙。”
杨岁英瞟了一眼外面隐约可见的大理寺,气定神闲地平静道:“看来你的确还想让我去大理寺为安川作证,这才与我在此相见,但只怕你所说的那个秘密不值这个价钱。”
“夫人只怕误会了,”她却没有放弃,道,“其实让赵侍郎对我们所有人痛下杀手的秘密并非元娘的身世,她身份特殊,是赵公子的养母,而且她在侯府这么多年,赵侍郎又根本无法真的将她当成普通下人相待,就连我都能发现他待元娘不同,以夫人的聪慧不可能不起疑,我想,您应该早就知道她便是赵侍郎的发妻了吧。”
果然,虽然神色下意识地微然一变,但杨岁英却并未否认。
正如她所说,因为事关侯府,早在要将赵宣明接回来时她便派人去查了元娘的底细,发现她的身份虽然没什么可疑,但来历与行踪都透着蹊跷,便在她带着赵宣明入府后多加留心。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而时日一久后,她便觉察到赵勤待元娘态度有异,可在真正明确元娘身份时已经是六年之后了。
因着赵宣明是赵勤找回的,她原本怀疑赵宣明并非是自己那丢失的侄子,以为赵勤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与自己侄儿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来糊弄侯府,好让自己认为他对侯府并无私心,故而刚开始她以为赵勤与元娘有所勾结,是以他们两人的关系才非同一般。
而后,她多番亲自调查,确定了元娘带来的孩子的确就是当年兄长的养子,又反复确认了元娘对自己与侯府并无敌意,这才又忍气吞声在暗中又查了许久,后来才意识到原来元娘所收养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他想要接回府中的人其实是元娘。
虽然她没有想到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竟还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但如今这件事于她而言无关紧要,不屑一顾地看了许长恒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所说的秘密与她无关?”
许长恒颔首,稍一迟疑后道:“这个秘密,与夫人的亲生骨肉有关。”
“朗儿?”杨岁英立刻惊疑而紧张了几分,半信半疑地盯着她问道,“你想耍什么花招?”
“要害我们的人是赵侍郎,晚辈对夫人并无恶意,只有交易而已。”她未答,只是道,“若是夫人愿为安川作证,亲自去大理寺说明案发当天您的确看见安川身在福庐山,那晚辈自会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虽然她言语真诚,但冷静片刻后,杨岁英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道:“朗儿做过什么我再也清楚不过,虽然他素日里任性了些,却还没有能让你拿来威胁我的……”
她打断了杨岁英的话:“我说的是您的亲生骨肉,并非如今的赵宣朗。”
杨岁英反应了许久后才明白过来,霎时间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后拍案而起,再无方才的端庄克制,指着她怒声大骂:“你竟敢如此污蔑,我定要……来人,来人……”
许长恒早已料到她会如此,亦然站起,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尽显诚肯道:“如今侯府的赵宣朗并非您的亲生骨肉,侯位不能给他。夫人,你已被人欺瞒多年,难道不想找回真正的孩子吗?可是还要纵容不该的人继续霸占你辛辛苦苦才守下的家业?若夫人再不醒悟,他们就要成功了,这可也是赵侍郎要将我们杀人灭口的原因。”
在京城多年筹谋,为的便是替自己的孩子保住侯府延续荣华,杨岁英自然不愿替他人做嫁衣裳,此时被她一激终于渐渐冷静,强忍着心头怒火又缓慢而克制地落座。
“你是说,”眉目间的惊疑与愤怒藏也藏不住,脸上的几分伪善再无迹可寻,早经千锤百炼的杨岁英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话外的深意,颤声问道,“当年赵勤找来的孩子并非我的亲骨肉?”
她亦坐了回去:“没错,他心有算计,夫人与他夫妻多年,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吧。”
杨岁英似再也坐不住,一言不发地便要起身。
但她刚站起,许长恒便不急不燥地提醒道:“夫人若是此时开始去查,自然早晚可得真相,但只怕是来不及了,毕竟封侯诏令可不等人。”
只要诏令一到,无论赵宣朗是否是她的骨肉,亦无论她再有手段也无法变更分毫了。
十分清楚其中利弊的杨岁英终是重新坐了回去,语气平静却目光狠厉:“说来听听。”
她提醒对方自己的条件,诚肯道:“在此之前,我希望夫人能还安川一个清白,帮他去大理寺作证。”
杨岁英早知如此,试图拒绝,但语气委婉了许多:“当年那天我的确去了福庐山,但也的确没有看清那个年轻人究竟是谁,难道你要我去大理寺作伪证吗?而且,我的证词又怎么比得过那位高僧的,若是我与他的证词出现了矛盾,大理寺也只会信的,毕竟他可是与安川面对面谈了许久,况且他的声望可远在我之上。”
“作伪证的人是圆智大师,”她的上半身微微向前,目光坚定地道,“我相信,只要夫人肯出面作证,圆智自然也会更正自己的口供,毕竟他可是为了夫人才这么做的。”
杨岁英脸色突变,强作镇定:“我不明白你这是何意。”
“圆智已然不问世事多年了,他这些年的确潜心修佛,照理来说,他这样的世外高人是不该出面作伪证的,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不得不如此。我们查到,在圆智这次下山前,见过的唯一一个外人便是赵勤。”为了逼迫杨岁英坦然相待,她不得不亮出底牌,“陷害安川的幕后主使是云向迎和重图,可赵勤却帮了大忙,因为圆智正是因为受了他的威胁,这才迫不得已为虎作伥的,夫人这么聪慧,不可能不明白其中原因吧。”
其实他们并没有查到圆智在下山前见过赵勤,这么说全然出于她的推测而已,但杨岁英的神色骤变却确定了她的猜测。
多年前,在杨岁英的父亲老侯爷的灵堂之上,原本应当与其他僧人一同在侯府其他地方为亡灵诵经祈福的圆智却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酩酊大醉,而后他便被赶出了侯府,自此不愿再下山,从此潜心修佛而后才能名声远扬。
当时发现他在灵堂行为不轨的人便是杨岁英,那夜也只有她在守灵。
这件事听起来不过是年少得意的圆智在年少时一时糊涂犯下的荒唐事,或许当时他曾因此狼狈不堪,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但许长恒一直觉得此事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因为若是细究下去,其中疑点重重。
首先,丧葬之间,侯府戒酒戒肉,圆智身为外人,并没有机会轻而易举地拿到侯府的酒。其次,饶是他在意外之下得了美酒,照常理来说也要背人偷饮,又怎会选在灵堂那样醒目要紧的地方,更何况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里定然有人守灵。
他八成是为人陷害,可既是冤枉的,却在事后偏偏没有为自己喊冤。
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那晚在灵堂上还发生了比和尚酗酒更为严重的事,而且应该与杨岁英有关,因为她不仅是第一个揭发他的人,还在之后的多年里十年如一日地在他不曾下山的日子里,坚持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出现。
对面,杨岁英方才还紧绷慌张的神色突然变了。
她那浅淡的笑意是从缓缓扬起的唇角开始的,只一瞬间便蔓延至了眉眼之间。
无声的笑既得意又诡异。
像极了一个完成完美恶作剧后的孩子被人发现时的样子,她的端庄大方温柔娴雅霎时间消失无踪。
杨岁英的眼神深处,得意与愉悦之外,还有几分欣赏:“看来你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