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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丛一笑,这笑又把他拉回一贯玩世不恭的样子,大咧咧说:“好像有点丢人,不过在你面前没事。”
他一句吊儿郎当没关系的话在她平静的心底搅动,扑通像是跌进波动的漪澜里,湖底似鱼游虾嬉,水草丰茂。
杨贝芊把心事藏起,借着夜色窥望他。
少年的口鼻掩在黑暗里,鼻骨如峻拔山峰,夜影冲淡了少年人未褪的青涩,外露的棱角肆意锋锐。
地上两个人影发生变化,被路灯拉长的那道暗中靠近,拥抱了蹲伏在地上的那团影。
她像拥抱了影子的主人,双目烁亮,闪过窃喜的光芒。
谭丛瞬时回头,蹲在地上仰望她,洞察秋毫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了她所有的秘密。
他不知道杨贝芊看他多久了,说话时声线发干,手一指头顶:“嘘,别说出去。”
“好。”
谭丛骑上车,拐进巷子:“来我家追新番吗?”
杨贝芊摇头:“不了,我爸妈应该睡了,我不能出去了。”
第三棵槐树旁的窦米家门口,郝美丽出来扔垃圾,喝得有些醉,稀里哗啦踢翻酒瓶,“芊芊?来阿姨家玩会。”
杨贝芊还是拒绝,“我爸今晚要给我辅导物理。”
下一秒,郝美丽身后那扇门里传来杨友林和窦永明惊天动地的猜拳笑声。
郝美丽身上酒气十足,尽显醉态,“讲物理?你爸人就在雾里。”
谭丛眉尖一挑,跟杨贝芊对视一眼,一同走进窦米家。
郝美丽和窦永明不过什么万圣节圣诞节,是江曼在家,家庭主妇黄世艳也闲来无事,仨邻居互相蹭饭聚到一块。
窦永明和杨友林盘腿坐在客厅毯子上,喝得离酩酊就差一步,看见杨贝芊出现在门口,杨友林只认出个熟悉的影,大着舌头说:“芊儿,你妈又来抓你回去写卷子,赶紧跑。”
窦永明吃了口猪头肉,冲着郝美丽来了句:“我家豆子咋变这么丑,跟郝美丽真像!唉!”
郝美丽踹了他一脚,“一喝马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窦永明拉来杨友林评理:“老杨!你说,我跟你嫂子谁长得好看!”
杨友林一口闷:“甭提了,都俩眼一鼻子有啥好赖。不像老刘,她就是眼盲,缺只眼!一点都看不见我家芊儿有多懂事,多好一孩子,还嫌这嫌那。”
俩大老爷们搁一块说起家长里短,竟有倒不完的苦水。一个说着“我家芊芊命苦,孩子妈心狠天天逼做题。”
另一个还沉浸在上个话题“果然俺家豆子就是遗传他爹,长得又俊脑子还活。”
一哭丧一笑开怀的,有人欢喜有人愁。
杨贝芊趁刘元芝给邻居小孩补英语课没回来,她跟着去谭丛家看番剧。江彧受不了聒噪想走,被窦米抓了回来。
客厅阳台上,窦米和谭丛为了一块巧克力梦龙包大打出手。
江彧静坐在某处,看着寒冽的天气里女孩还穿着夏季的睡裤,随着起身坐下瘦削的脊背像振翅的蝶翼。
从小腿到膝盖裸露在外的无暇皮肤刺人眼目,江彧眉头皱起,说好的一起追番,几个人又打闹起,显而易见把他忘记了。
江彧拿起遥控器,找到体育频道,一个人坐在毯子上看着。
窦米还在阳台玩闹,笑声从门边蔓延到屋内,谭丛扒拉着沙发咆哮:“窦米!你他妈能不能有个女生的样子!!”
江彧心无旁骛地拿遥控器换台,注意力未曾分走半分。眼眸从玻璃窗上的倒影掠过,心不甘情不愿,一下一下摁着调大音量。
播音员的音调如鼓回荡在客厅的每一处,音量持续调高,快要到扰人的临界点,他扭头朝阳台上一眼,手一摁,电视屏上的小喇叭音量格继而上升,固执地要把谁吸引过来。
他像待时而动的猎人,细听着任何风吹草动。
终于,阳台那处的谈笑风生停止,窦米在外面听见,跑过来,声音灵快地问他:“怎么自己看起来啦?”
她脚步轻盈,在他四周掀起一阵风,少女俏丽的嗓音像是加速剂,让冷清沉闷的空气得以流动。
她席地而坐,猛扑来时没收住力量,膝盖骨轻撞到他的小腿。腿上两处白皙滑嫩的地方擦碰着,只有江彧察觉到了。
他往后倾身,人匿在阴晦里,安安静静的看她,眼神很深。
猎物来了,猎物落网了。
他不喜欢看动漫,无所谓看什么。窦米频繁调换,屏幕换来换去没定下来过,谭丛忍不了又跟她吵嚷。
江彧倒是受用地靠着沙发,整个人沉陷在此刻馨柔和乐中,纷乱的心跳说不清道不明。
谭丛把家里的零食饮料都拿出来,桌上摆了两排不同口味的气泡水。窦米回家贡献出自己最爱的饼干。
半小时前还都是大花脸,穿着不人不鬼的服装,这会都洗干净了脸坐在投影仪前。
谭丛准备把衣服篓放进卫生间,刚开门,一个黑影从他脚边溜走。
“我靠!有耗子!!”
他这一吼,客厅的三人都跑来,窦米先喊道:“关门,别让它跑了!”
杨贝芊最怕老鼠,她退出去也不是,挨着门站的远远的:“谭丛,你家怎么有老鼠?”
话音间,那只灰色硕鼠逃命乱蹿,时不时出其不意闪现一下,再消失在头顶的格子罅隙中。
窦米:“好肥。”
杨贝芊恶心到无法直视,拉开点门缝先出去:“我去叫阿姨。”
谭丛找来晾衣杆:“我来。”
江彧放下手里的盆子,“你那个杆子可能卡不住。”
窦米嫌谭丛反应慢,夺走晾衣杆冲到前面,“还是我来吧。”
谭丛也不跟她客气,自觉往后站。
不能说两个男生胆小气场弱,是冲锋陷阵的窦米气势过于强大,一己之力挡在前面,像极了英勇无畏的鸡妈妈张开翅膀保护小崽们。
窦米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老鼠,咋咋呼呼叫着,惹人提心吊胆。
四害而已,弄死就好啦。
江彧看出来窦米起了玩心,磨磨蹭蹭就是没下手,他往后薅她,还没夺走杆子,谭丛就又吼又蹦。
“老黄!老谭!逮耗子!!”
窦米也喊叫道:“干妈快来——这只肥老鼠偷吃了好多米——”
江彧被吵得头痛,按太阳xue。
他折服低下头,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巴。
窦米后仰,靠在少年温热的胸膛里,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挥之不去。白灯自头顶投下,明光之处二人对上视线。
他半湿半干的潮润刘海下,目光清寂疏懒,平直的唇线隐隐约约挑出弧度。
窦米缓慢地眨动眼睛,感觉有些憋闷,用手去扯他的小臂。
江彧目光半落,没有缘由地被女孩那只纤细如玉的手吸引走注意。
他盯着,脑子里浮现出强烈的占有欲。
她也会这样跟其他异性拉扯吗?
他不想让这只拉过他的手,再拉其他男生了。